陶琳的事情回到教室就传开了，要上第一节课，学生们本来还有点困，但有热闹听，立刻就精神了，还没打上课铃，教室里吵吵嚷嚷，声音不小。

明珊没加入讨论的大军，她下巴搭在书桌上，有气无力地看着黑板旁用粉笔标注出来的课程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今天要有两节数学课？”

应宇均还是第一次见同桌这么活波，笑着拧开保温杯：“你忘了？上周一数学老师请假，我们上的自习，今天是补的上周的课。”

明珊真诚道：“其实她不用这么认真，我们都不在乎。”

前桌的郭鹏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如果说明珊的数学成绩是努力奔向九十分，郭鹏就是在及格线附近徘徊，上个月月考，他最终是没能迈过及格线，被数学老师友好约谈，数学老师还让五班的班主任安排数学课代表和他同桌，对他进行数学上的帮助。

只不过效果不太显著，郭鹏现在对数学也很头大，十分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视线无意识地在班级里溜了一圈，惊疑一声：“今天我们班缺了好几个人啊，我知道纪姝和陶琳，还有谁啊？”

数学课代表一边翻课本一边道：“还有毛佳佳和吕雨莎，早上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听老师说，毛佳佳被她家狗咬了一口，吕雨莎今天早上楼梯踩空，脚扭到了。”

郭鹏听得直咂舌：“是不是有人诅咒咱们班啊，这两天一直有人出事！”

数学课代表白了他一眼：“你政治课怎么及格的？”

郭鹏：“你别不相信啊，有些事用科学讲不明白。”郭鹏把书桌上的笔袋拿起来，指着上面挂着的一个坠说：“看到没，这是我从玉泉观求来的，排了好几个月，从我拿到手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饭也吃得香了！”

“……”

明珊掀开眼皮瞥了一眼郭鹏显摆着的东西，红色的三角形符纸，外面还包了一层塑料薄膜，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不过这金光常人看不到，数学课代表嫌弃道：“这么牛逼，管不管学习成绩啊？”

郭鹏：“人家管的是健康，学习方面要拜文昌帝君，等中秋放假，咱两一起去，让你见识一下世界的奇妙。”

数学课代表严词拒绝：“不，我是坚定的马克思。”

郭鹏还想和自己的学霸同桌科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不巧上课铃响了，他只得闭嘴掏课本。

这节课是英语课，明珊心情还是挺好的，这东西她会。想当初还在阴间守山的时候，有个鬼误闯到荒山上，快被罡风吹散的时候明珊出手把他救了。

当然不是发什么善心，而是这只鬼长得和一般的鬼不太一样，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不是什么妖怪精魂，而是纯纯正正的人类鬼魂。明珊当稀罕把他拉到自己的树洞里。

这鬼说的话也奇怪，叽里咕噜完全听不明白，后来明珊听他磕磕绊绊地用自己听得懂的话解释，他是西方的人，喜欢东方的文化，死了后原本该等他们西方的勾魂使接他回去，但这家伙一听自己下辈子还要做西方人，死赖着当时的黑白无常跟到了冥司，他这情况还要另外办手续，得在地底下等一段时间，这家伙闲不住，瞎转就转到了明珊的地盘上。

明珊也无聊，和这只西方鬼瞎聊了几年，把西方鬼的语言学会了。没想到当时无聊学的东西，现在派上用场了。

和数学不同，明珊英语课上得很轻松，心情非常愉悦。

不过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与此同时，纪姝正抱着纪母哭，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妈，怎么办，我没脸再出门了呜呜呜……”

纪母看自己宝贝哭得这么伤心，出主意：“你还和以前一样用香水盖住，妈妈给你联系专业的医生。”

“没有用了！”纪姝自暴自弃地抬起手臂：“你闻闻这个味道我自己都想吐！”

那里直接冲着自己，纪母毫无防备，香水味和那股怪味混合冲过来，杀伤力十足，纪母没忍住，脸色一白，当即干呕出声，捂着鼻子后退。

纪姝不敢相信：“我现在内心这么脆弱，你不该假装一下？”

纪母艰难摇了摇头：“姝姝，你现在这味道妈妈真的装不下去。你之前也不严重啊，怎么忽然这样了？”

纪姝沉着脸：“我也不清楚，谁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她确实有点狐臭，但不严重，只有汗太多不换衣服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身上常年喷香水，别人根本闻不到，哪知道明珊那个狗鼻子闻到了！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咧咧地说出来！

纪姝狠狠揪着被角，眼泪又落了下来：“我不想上学了，我这样回去他们肯定都知道我有狐臭，所有人都会笑话我！”

一想到那些人会当面嘲讽她，甚至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纪姝就怕得不行，眼泪流得更凶了。

……

上午的课程除了数学，一切都很完美。晋海市高中的分科选择了新式的文理分科模式，除了语、数、外这些基础科目之外，其他科目可以自己选择三科，不过如果选了历史，就是文科生，如果选择物理，就是理科生。明珊庆幸原身选的是传统的文科，就是历史、地理和政治的组合，所有科目中明珊最讨厌数学，其他科目都可以接受，书本上很多知识需要背诵和理解，而作为一个出色的玄门中人，阅读书籍并加以自身的理解是必备技能。

且还能享受美食，这日子对明珊来说很惬意，中午吃完饭，明珊溜溜达达回到了寝室，关上寝室门转身的时候，就发现陶琳和背后灵似的拿眼睛瞪着自己。

她吸了一下鼻涕，然后沉声道：“我知道是你做的，你昨天晚上帮我洗校服的时候在上面做了手脚。”

明珊笑着看她一眼，回到自己书桌前，拉开椅子拖到阳光处，把自己往上面一摊，这才懒洋洋回答陶琳的话：“别往我身上推，我可没动手，我又不是你，偷偷拿剪刀划开同学的裤子，让人家丢丑。”

陶琳瞬间慌了：“你说什么呢！别胡说八道！”

明珊偏过头，过于刺目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哎，你那破手机还录呢，要把这东西拿给老师听吗？”

陶琳这下更慌了，颤着手关掉了手机的录音。

明珊缓缓闭上眼睛：“我和你说，之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咱们一笔勾销，你以后别惹我。”

真正的明珊虽然不是她们这些人杀死的，但和她们有很大的原因，毕竟是一条命，这些人身上都背有明珊死前的怨气，这些东西按常理来说不会这么快见效，不过是她动了点手脚，让它们提前爆发了。

不过这孩子到底心善，这么点怨气就散了，要是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轻松结束。但真正的明珊已经没意见了，她这个外来者也不会多做什么。

现在明珊的事情翻篇了，她只希望这些人别再不识相。

陶琳紧紧抓着床上的栏杆，瞪着下面一脸惬意的明珊，这时寝室门再次被人推开，是寝室的第四人宋宁娜，她是走读生，只中午在寝室休息，晚上回家住。

宋宁娜快速拿眼睛扫过陶琳和明珊，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不过她和两人关系都不太亲近，也就没多说什么，跟在宋宁娜后面的范璐嘉心情特别好，哼着歌进来，忍笑瞄了一眼陶琳，然后快步走到明珊的面前，拿手指戳戳明珊肉乎乎的脸。

明珊掀开眼皮瞅她。

范璐嘉冲她竖起大拇指：“明珊，你没让我失望！”

陶琳要气死了，明珊，你给我等着！

明珊感受到陶琳那边传来的恶念，也不太在意，和范璐嘉说：“你给我倒杯热水。”

水房离寝室还有段距离，她现在懒得动。早上她看到范璐嘉打了一壶热水，估计现在还是满的。

范璐嘉惊奇：“行啊，还会指使人了！”嘴上说着，还是拿壶给明珊倒了一杯。

明珊看着几乎满杯的热水，对范璐嘉说道：“你今天别吃鱼。”

范璐嘉：“我晚上都定好吃什么了，我要和娜娜吃香锅。”

不过女孩子总是善变的，晚上进食堂的时候，范璐嘉一看到水产区新上的胖头鱼立刻走不动道了。

“这个季节正好吃花鲢……”

窗口的阿姨笑了：“小同学知道不少啊，都是下午刚进的鱼，特别新鲜，要打一份不？”

范璐嘉瞧着那雪白的鱼肉，没忍住诱惑：“来一份。”

宋宁娜：“你这么快就抛弃我了？不说吃香锅吗？”

范璐嘉笑嘻嘻抱住宋宁娜的手臂：“明天陪你吃。”

宋宁娜：“不，明天我吃素。我点一份香锅，咱们两个换着吃。”

“OK，我先去占座。”

……

明珊刚定下自己晚上要吃的菜，就听到食堂东面吵吵嚷嚷。

“喝醋啊，喝醋管用！”

“你那是土办法，赶紧去医务室。”

“别喝水，让医生帮你取出来！”

……

她抬头往那面看，中心处还是两个熟人，其中一个白着脸，一只手摸着喉咙处，满脸痛苦，另一个人拉着她胳膊站起来，急匆匆要往楼梯处走。

方向正好是明珊这边。

快经过她时，明珊对中午才提醒过的范璐嘉说：“不是和你说了别吃鱼吗？”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范璐嘉停住了脚步，艰难道：“我卡……卡住了才想起来……”

明珊：“……”

因着刚才说话，范璐嘉下意识地做了吞咽的动作，结果卡在喉咙处的刺似乎扎得更深了，疼得她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明珊走上前，把手放在范璐嘉的后颈处，轻轻按了按。

范璐嘉只觉得喉咙处忽然特别痒，她忍不住，使劲咳嗽了一下，随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喉咙处那不适的异物感也随之消失了。

整个人立刻舒服了。

范璐嘉看地上那根被她吐出来长长的透明鱼刺，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宋宁娜也是一脸后怕：“幸好吐出来了，嗓子没扎破吧？”

范璐嘉仔细感受了一下：“还行。”说话时拿眼神瞄正等餐的明珊。她心里藏不住事，到底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吃鱼，知道我会被鱼刺卡住？”

这猜测有点天方夜谭，但范璐嘉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明珊：“从你脸上看出来的。”她没说那些术语，说了范璐嘉也听不懂，还浪费口水。

然而范璐嘉自有一套逻辑：“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明珊：“？”

宋宁娜：“第六感不都在自己身上，还能感觉别人身上？”

范璐嘉：“怎么没有，我妈第六感就在我爸身上，一旦他蠢蠢欲动，和外面的那些小狐狸眉来眼去，我妈都会提前察觉，把他们摁死！”

“……”

正给明珊打饭的阿姨都敬佩地看了过来。

最后范璐嘉和宋宁娜端着自己之前吃的饭挤到了明珊这桌。范璐嘉之前真的馋鱼了，但刚吃两口鱼肉就中招，现在见到雪白细腻的鱼肉不仅心如止水，嗓子眼还下意识地疼。她拿着筷子迟迟下不去手，抬眼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吃得喷香，两腮鼓鼓仿佛松鼠的明珊，不知不觉就看下去了。

明珊那么敏锐，多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当然觉察了，趁着端烫碗的时候抬起头：“看我干什么？”

范璐嘉：“你吃饭太香了，看你吃饭我感觉自己也吃了，特别满足。”

明珊：“……”

作为一只千年的老鬼，明珊感觉有时候自己与现代的人隔着一个天堑。

但范璐嘉是盯上明珊了，拉着宋宁娜一起，几乎顿顿都要和明珊一桌吃饭，点的菜品也和明珊差不多，但量是她的三分之一。

三人关系明显好了起来。

寝室四人，陶琳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被孤立了，以前范璐嘉和宋宁娜，自己拽着傻子明珊，现在明珊也跑那头去了，讨厌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回寝室的时候没人说话，即使说话也是范璐嘉拿话噎她，没两天陶琳就受不住了，和老师说想要调寝室，不过被老师堵了回去。

“现在寝室都是满员，大家都没有换寝室的意愿，你出来住哪？要是有人愿意和你换寝室，你们两个都同意了，那我没意见。”

现在都高三了，有一些寝室住了三年，该磨合过的早磨合了，谁也不愿意在学习正紧张的时候搬去一个陌生的寝室，陶琳找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同意。

回寝室后另外三人一起吃薯片说笑，完全把她隔绝在外，陶琳脸色更阴沉，望着明珊脸上淡淡的笑容，她心里刺痛，变了，全变了。

……

明珊已经熟悉了高三的生活，这日子简单又幸福，但美好生活没有坚持两周，烦恼找上了她，明珊看着卡里五块钱的余额，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