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之后，手机的电池电量越来越不耐用。林猫提前和营业厅约好，今天下午过去换电池。

临出门时特意充满的电量，刷完出行码进地铁闸门后再看，已经只剩百分六十。

以防突然关机刷不了地铁出站码，林猫一进地铁车厢找空位置坐下，就收起手机两手揣兜发起呆来。

然而发呆只呆了两站路，无聊的劲头很快就熬不住，对面和左右两边的乘客都在低头玩手机，刷视频的发消息聊天的，看得她手机瘾犯了。

林猫抬头看站点路线转移注意力，同时语音播报中间停站，地铁减速停靠，乘客们上下车。

这站路的乘客不多，对面车厢门打开，只有三位穿着亮色冲锋衣的阿姨聊着天结伴走进来。

门旁边的灰色椅座刚好有三个空位置，阿姨们笑容灿烂地挨着同伴并排坐下，其中座位靠边的卷发阿姨落座时，鞋尖踢到一颗水泥灰的小石子。

小石子骨碌碌滚到林猫的运动鞋前面。

林猫低头看它，看了两秒后，把它勾到两脚之间。

没人在无聊的时候能拒绝一颗滚到鞋边的小石子。

再看两眼，小石子浅淡的颜色和略微圆润的棱角，甚至有点好看。

林猫挪了挪右脚鞋底向下压，却意外之中一脚踩空。

林猫：？

她条件反射地又踩了一下，依旧没有踩到石块的凹凸感。

突然，地铁车厢顶灯电路接触不良似的忽闪了两下，又重新亮起。视野明明暗暗，耳朵里面还出现了气压变化导致的臌胀感。

灯光闪烁时，旁边正依偎在一起看视频的情侣小小惊呼了一声。林猫吞咽了口口水，耳朵里的臌胀感消失，她自然而然地抬头看了眼恢复正常的灯管，又循着声音扭头去看旁边的情侣。

可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周围的人，却吓得她心口一跳。

刚才这节车厢里没有这么多乘客！

上一站车厢门关闭时还留有空余的座位，眨眼间全部坐满。

甚至车厢连接点的地板上，以及左前方角落里残疾人轮椅置放位置的空地都站或坐着人。

当看到原本坐在旁边的年轻情侣变成了一对中年夫妻，而坐在对面的三位阿姨变成了年轻的两男一女，林猫原本尚能稳住的惊吓变成了大大的惊恐。

林猫的心跳瞬间直飙一百八，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外套口袋的手机突然嗡声振动起来，林猫捏住手机掏出来看，外壳款式粉白相间，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未知来电’。

这不是她的手机。

林猫没敢接听，把它又放回了口袋。

林猫摸了摸衣服的其它口袋，没翻找到自己的手机。

钥匙纸巾口香糖也都消失了。

扫视四周，多数乘客都在低头看手机，刷视频或者发消息聊天，车厢门侧边有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在打电话。

似乎是因为地铁车厢里信号不稳，公文包男的声音越来越大，“喂？喂！小郭？喂！我这边听不清，你把报告啊啊啊——”

男人忽地捂着脑袋大声惨叫起来，公文包从他颤抖的手肘掉落，和他的身体一起重重摔倒。

男人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旁边的乘客尖叫着退开。

有好心人过去试图给予帮助，也有反应快的人已经在用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林猫趁着人群混乱站起身，退离到距离昏迷的男人一排座椅的另一个车厢门旁边。

好心救人的和凑热闹的乘客们围绕昏倒的中年男人松散围成一圈，有个烫着卷发的时髦男站在座椅上，边看热闹边打急救电话。

地铁车厢里通讯信号不稳，时髦男用手机连续拨了三通都是忙线，第四通好不容易成功拨打出去，却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哀嚎起来。

他痛苦嚎叫着从座椅上摔倒到地上，痛得来回翻滚。

类似的情况同样出现在其他几个正在用手机拨打急救电话的人身上，他们接二连三地口吐白沫抽搐着倒下。

人们慌乱起来，分散去救其他晕倒的人，也有察觉不妙的人快步远离这里。

他们去到其它车厢，却意外发现，其它车厢里同样存在突然头痛抽搐的人，人群同样混乱不安。

林猫顺着人群朝后面移动，尽可能远离混乱中心。她顺着后面的人的推动力，被推搡着走过车厢的连接处，成功挪到另一节车厢里。

走在前面的人，在看到前方同样也有昏倒的人，不肯再向前挪动。

林猫左右看看，看到自己的位置距离这节车厢门只间隔四五个人，努力从他们的肩膀缝隙里挤了过去。

有人扭头瞪了她一眼，林猫嘴上说着抱歉，手却紧紧勾握住门旁的扶杆，使劲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拉了过去。

之前待的车厢里传来一声短暂的‘啊’声尖叫，瞪她的人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门边挤过来的人更多了。

尖叫声和呼救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门框上的线路灯不停闪烁，地铁开始减速，提示即将到站停靠。

林猫精神高度紧绷。

她脸色苍白，瞪着眼睛透过车厢门窗玻璃看外面完全陌生的地铁站点指示牌，心脏怦怦地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左边有道年轻的女声带着哭腔说，“咋办啊妈……手机关机了……我好害怕……”

后面是个小男孩儿的声音，嘴里‘wocao,wocao。’个不停。

林猫深呼吸一口气，趁着车厢门即将开启的提示音滴滴滴响起时，扒着扶杆踮起脚尖朝距离最近的惨叫声处看了一眼——不久前刚看见过的时髦男，正五官狰狞地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大力撕咬。

被咬的男人喊着啊啊啊，挣扎着用手抠时髦男的眼睛。而时髦男满脸的血，却好似一点痛觉没有，咬着中年男的脸死活不松。

林猫：“！！！”

林猫被吓得精神一振，也想喊骂脏话了。她反应极快地在车门打开的刹那，侧身挤过车门飞快蹿了出去。

外面等候的地铁乘客不多，零散只有几个。有人在地铁停靠时，透过车厢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混乱，机灵地转身就朝楼梯跑。

也有反应慢的，直到车厢门打开，看见一下子跑下来这么多乘客，才跟着人群一起逃离。

林猫跑在最前面，一口气跑过向上的自动扶梯，又强行从安检的地铁闸机连扒带跨的翻了过去。

安检通道的乘警大声喊了一句，“哎！哎！你干嘛呢！站住！”

林猫憋着一口气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跑。落后一些距离的乘客看到她的行为要效仿，结果刚跨过去两三个，其余的人就被赶过来的乘警用长长的防暴棍拦住了。

乘警呵斥他们：“干什么！干什么呢你们！刷卡通过知道吗！”

后面的人见这里走不通，调头就往另一边没有安检的闸机出口跑

乘警用对讲机向地铁指挥中心报告这里的骚乱，呼叫了两遍，对面却没有回应。

前面的乘客们堵在这里过不去，七嘴八舌地对乘警说地铁里面出事了。

有的说是暴/乱分子在伤人，有的说是精神病发疯咬人，也有说像外国电影里的丧尸变异的……

乘警对他们的说法表示怀疑，但很快就由不得他不信，浑身血迹表情狰狞的丧失理智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叫着嚷着喊：“救命啊警察同志！！！！”

守在安检通道的另一名乘警见状，连忙拿起防爆盾过去帮忙。

堵在最后的人已经被扑倒，防暴棍乘警跳过去救人，其他人连滚带爬地朝外跑。

坐在电脑后面的安检员满脸惊恐地看着那群丧失理智的人，一个接一个扑到同事身上大口撕咬。

对讲机的求救信号发送不出去，她哆嗦着换手机联系指挥中心，却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捂着脑袋惨叫着抽搐起来。

十几秒后，又四肢扭曲着从地上撑站起来，两眼泛白，嘶吼一声后，就朝跑动的人群追了过去。

……

林猫跑出地铁口的一瞬间，脑子里面‘叮’了一声，她没注意分心去听，脚步不停，大步跳下台阶，匆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挑了一个人少的方向跑。

外面到处都是车辆碰撞的声音和鸣笛声警笛声，惨叫声甚至比地铁里面更多，更混乱。

某个方向甚至还出现了爆炸。

简直太可怕了。

林猫遇人就躲，警惕四周，左拐右拐地跑进了一间临街面馆。

面馆门大开着，小小的一间布局简单，从门口一眼看到尽头。进门是摆放着木桌凳的用餐区，再往里是半开放的厨房。

里面没有人，只有地上摔着的两个面碗。林猫听到有嘶吼声朝着这边来，匆忙踢开抵门的石头把门关上拉来旁边的凳子抵住。

她动作不停，拉完凳子拉桌子，又拿了门后空调旁边的扫把拖把插门把手上，刚插好，就有一前一后两道人影猛地撞上了玻璃门。

很重的两声巨响，撞得门狠狠朝里歪了条缝，桌凳发出兹的声音。

林猫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身体出现了两秒的僵直反应。她以为门会被撞坏，但好在玻璃的质量很过关，桌子和板凳也都是结实厚重的实木。

门外砰砰撞击声响个不停，林猫没敢仔细看外面，一瞬间的惊恐褪去后，立马开始去拖第二张桌子抵门。好运气的是，她又在墙角找到了沉甸甸的U型铁锁头。

铁锁头铐住门把手，第二张桌子也挪过去，门被撞开的缝隙小了些，林猫又去挪墙边的立式空调——没挪动。

这时外面似乎有人跑过，门外那两个像丧尸的人被引走。

林猫重重呼了一口气，然后到门后调整了一下抵门的桌椅，把第二张平放的长方形桌椅连拽带抬地挪到第一张桌椅上面，桌面朝外侧放，挡住外面的视线。

做完这些，她透过桌凳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这会儿门外的路上空荡荡的，听不出来哪个方向又传来了车辆撞击声。

林猫的喉咙鼻腔火辣辣的疼，两只手在发抖，腿脚也是软的，刚才一鼓作气跑那么快，完全是求生本能驱使。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好累。

好渴。

好饿……

两眼发晕。

她出门前只吃了一个没味道的牛角包，胃里的空间原本是要留给手机店旁边的火锅店。

吃完火锅，电池也就换好了，吃饱喝足地回家玩游戏。

计划的很好。

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猫浑身汗津津的，额头还有前胸后背一片湿冷，身上的汗一半是在地铁里被吓出来的，一半是逃跑的时候跑出来的。

好饿，脑子要被饿成杏仁核了。

厨房前的小料台上放着饮料，林猫拿了一瓶维C果汁拧开，小口小口地慢慢喝。

她喝着果汁，去厨房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