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没来由的心里一跳。
有些熟悉,尤其是这双眼睛,鸢色的,美丽又深邃,像极了曾经的一个故人。
但是她又很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不可能的。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她拢着衣袖,抱着包,低垂着头,小小的迈着步子,向自己的未来走去。
她觉得身上有些疼,像是被碾过一般,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木屐叩击地面的轻声和皮肉撕裂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
她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梦到家人死去,流着血和泪要她活下去。梦到自己站在一群孩子中,被那个男人一眼认出,然后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
旧友,故交,仇敌。
她不明白。
养父说她也不需要明白。
是,养父。
那个男人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抚养,然后离开了她。
没有回头。
他的容貌已经模糊,她只记得他的黑色大衣,冰冷体温,还有一双疲惫的,痛苦的鸢色眼睛。
“以撒……在问。”
她忘记了。
连同午后的庭院,樱色长发的妇人,与姐妹交叠的双手。
然后是死亡。
没有尽头的死亡。
不停地见证死亡。
养父的朋友都死了,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死法,自杀,意外,上吊,溺水,等等等等,什么样的死亡都有。
直到有一天,养父对她说,“我也要死了。”
一脸从容的抚过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心,抚平她的衣角。
“我希望你……”
希望她什么呢?
不知道,因为没有听清,又或者养父从一开始就并没有说清楚。
过了几天,她就见到了养父的尸体。
他们说他是心脏病发去世,仆人和好友帮忙收敛了遗体,可是身体上的伤痕如何隐藏,那些淤青和血痕,翻开的皮肉断裂的骨,以及拧断的手指。
“他是心脏病病发去世。”养父的友人抚摸着她的脑袋,深深的叹气,“直他……也只能是心脏病发去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沉默的接受了一切,毕竟能迎回尸体,也已是额外开恩。
不哭不闹,安安静静,一脸麻木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后是葬礼。
没有葬礼。
即使有她也看不到了,因为她跑了。
她必须不停奔跑,才可以向前移动,即使勉强停留在原地,她也会死。
有人要杀她。
他们不会让她活下来。
她还带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在她的身边。那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宝物,也是一颗烫手山芋。
它会要了她的性命。
它已经要了无数人的性命。
中野先生安排她逃亡,独自迎接狂风暴雨,她不知道留在日本的中野先生会面临什么,但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每一步都走的无比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跌的粉身碎骨。
她却忽然想要任性一次。
她今年十六岁。
这次离开日本,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间贯一曾经和养父有过往来信件,一封又一封从世界各地传来,她见过随着信件寄过来的照片,上面樱色长发的少女有些忧郁,眉眼间冷淡至极,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即使是笑,也心事重重,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令她有些恐慌。
记忆里的她明眸善睐,笑起来灵巧又可爱,樱红色的双眼完成了月牙,甜美又明艳。
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就像她现在。
她们的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忽然就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想要去见见这个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她早已经不满足于隔着一张纸来看这个人的容貌,她想亲眼看一看,看看她现在过的好不好。然后死了这条心,彻底离开这个伤心的国家。
“这样也好。”
在和中野先生的秘密联络中,先生表示赞同,“你去吧。”
她于是绕了个弯,来到了横滨。
扑了个空。
尾崎红叶不在。
啊……大概是天命。
好像引起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注意,不过她已经无暇顾及,因为那些人要来了。
追着她,一路从京都,到横滨。
那些噩梦和尖啸随着和机场距离的不断拉近而越来越清晰。
“我在赌。”中野先生温和的声音在手机另一边响起,“我赌他们还在意民众,飞机上不仅有你,还有那么多乘客,这些都是国民。”
“他们不会这么残忍的。”
她忽然很想笑。
包括养父在内,亲友全部死绝了的你,竟然还会如此天真的相信这个不切实际的赌。
“在笑什么呢?”身边的男人问她,“有什么值得高兴地事情吗?”
问她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双漂亮的鸢色眼睛,披着黑色大衣,把玩着手上的一张麻将。
“我不知道。”她这样回答,“我只是忽然觉得好笑。”
“你要死了。”他道:“不害怕吗?”
“没有。”她微微笑起来,“只是觉得不值得,因为中野先生的天真。”
“中野不是天真。”那个曾把她交给养父的男人道:“是别无选择。”
赌输了就是赌输了。
男人站起身,低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要走了。”他这样说,“这张机票也会到它该到的人手中。”
在混乱,骚动,和尖叫声中,他低声对少女道:
“别害怕。”
少女在轰鸣声中睁开了眼睛。
这个梦结束了。
新的梦开始了。
“你好。”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这位美丽的小姐。”
青年双手插兜,目光含笑,瞳色是漂亮的鸢色。
“你也是这次航班吗?”
到处串场子的某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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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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