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凉一个闪现堵在门口,锁门的动作行云流水。
他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悠悠晃回座位的样子,活像只刚逮到耗子的猫。
艾米慌得一批,心里抖得像个筛子。
怂,怂得像个包子。
不对,包子都没她这么怂!
四千亩的校园!四万师生!
究竟什么样的狗血缘分,竟能在画社狭路相逢!
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在死一样的气氛中,艾米拖着灌了铅的腿蹭到门前,哆哆嗦嗦摸出个小发夹,试图用她约等于零的开锁技术征服这把倔强的铁将军。
小夹子在锁眼里转了几十个回合,门锁纹丝不动,急得她手心直冒汗。
她悄悄回头瞄了一眼,见他没往这边看,才小心翼翼的从书包深处的工具盒里,摸出把小剪子。
“我来帮你?”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艾米一个激灵,慌不跌将工具盒藏到课本底下。
转身的瞬间,一张放大版的俊脸直接怼到眼前。
这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有多狼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茶香,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温热的气流!
艾米的耳尖不自觉红了,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她下意识想装路人甲,结果刚张了张嘴,就被他的死亡凝视给瞪了回去。
也对,这都要贴脸上了,再装不认识,当真有点侮辱彼此的智商了。
“好巧。”她干巴巴挤出俩字。
“巧吗?”孟凉紧绷的脸放松下来,唇角挑出个似笑非笑的弧,自问自答,“对,是挺巧的。”
艾米忍不住腹诽,上一秒还冷若冰霜,下一秒就笑里藏刀,这变脸速度,不去演川剧变脸真是屈才了!
好在孟凉没再进一步,只是直起身抄着手靠在墙边看戏。
见他一副你不说话,我便不说的架势,艾米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跟门锁较劲。
小夹子转得火星四溅,小剪刀撬得咬牙切齿,门锁依然稳如泰山。
“咔!”
最后一丝耐心宣布罢工。
艾米猛地起身,炸毛得像只河豚:“你锁门干什么?!”
孟凉慢悠悠撩了下眼皮:“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不是因为你才考中大的!”她抢先自证清白。
空气突然安静。
孟凉定定看了她几秒,眼底情绪翻涌又归于平静:“你不用刻意解释,我知道。”
艾米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都是巧合,你信吗?”
孟凉整个人笼罩在低气压里:“不信!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艾米顿时像生吞了只苍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也不怪他不信,中大那么大,躲一个人比见一个人容易,哪就那么巧的天天让他们给碰上?
眼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艾米还想挣扎一下,就听到孟凉抢先一步道:“不是你处心积虑,那就是我处心积虑。”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自然是不会的。”
他当真以为她听不出好赖话来呢?至于把最后一句拖得那么长吗?阴阳谁呢?
她是有几次没忍住偷瞄他两眼,但也仅限于偷摸瞄两眼,打死她也不敢明晃晃的跟踪他,更不可能承认。
“你误会了,我没那么闲。”
话音落,孟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副心肌梗塞的模样,用眼神凌迟了她好几轮之后,突然轻嗤一声,扭头回去画画了。
艾米自知这事是不会善了了,便拿出十分的诚意来:“好,就算我说话不算话,我道歉!麻烦你把门打开,我保证以后绕着走!”
许久都没有回应,房间里只有画笔在纸面上唰唰作响的声音。
走也走不了,谈也谈不成,艾米实在没办法了,干脆抄起本书装模作样地翻。
不知怎么回事,孟凉好像更生气了,笔唰唰的在画板上狂舞,恨不得将画板砸出个洞来。
艾米大气不敢出,刚要缩着脖子偷瞄一眼,就听见“刺啦”一声。
只见孟凉把即将完成的海棠图撕得粉碎,揉成纸团狠狠砸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补了几脚。
眼看情况不妙,艾米抓起书包就要开溜。
“坐下!”
一声暴喝炸得她差点灵魂出窍。
她缓缓转身对上双熬得通红的眼睛。肉眼可见的杀气,吓得她恨不得立马缩成个球,滚到椅子上,又担心被他小瞧了,只能昂着头跟他对峙。
“怕我?”孟凉还是一眼看穿了她,“怎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心虚?”
先发制人?
艾米梗着脖子反驳:“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你不信!”
孟凉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唇角微微抽动了好几下,愣是说不出话来。
他大踏步走到窗前,不停的给自己顺气,好一会儿才转身吼道:“你存心要气死我吗?”
“无冤无仇的,别给人戴帽子。”艾米小声嘀咕。
“艾!米!”孟凉彻底炸毛,指着自己帅脸的手都在抖“看清楚!认不认识?认不认识!”
艾米被这灵魂拷问整不会了,点头又摇头,最后弱弱的反问:“我们到底应该认识,还是不认识?”
“哈!”孟凉怒极反笑,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装不认识?真是可笑!”
这话说的,就跟之前吼着要恩断义绝的人是她一样!
但他们之间归根到底是她欠他的,现在被孟凉这么一怼,艾米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脑袋耷拉下来。
“我只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说她只是履行诺言,可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真要是守约她就不该来中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碰面了装瞎子。
孟凉步步紧逼,活像在法庭上拷问证人:“只是什么?”
艾米:“我答应过你的……”
孟凉:“记仇?是不是?”
她记的哪门子仇?他们哪来的仇?
“我没那么小心眼。”可也没那么豁达,她介意,介意的要命。
孟凉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不小,能装得下日月星辰、浮世万千,我算个屁啊,竟然还指望能在你这里响两声?”
这连嘲带疯、阴阳怪气的,把艾米弄不懂了。
她思来想去,恍然大悟,确定他是拿之前帮助过她说事。
“你不用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嫌我忘恩负义。但欠你的我都记着,有什么要求你直说。只要不过分,”她顿了顿,“我都答应。”
她说的全是肺腑,孟凉听的肺管子都要炸了。
“口气不小。”为了克制住咆哮而出的怒火,他都快憋出内伤了。
“我以人格担保!”艾米就差举手发誓了。
“人格?”孟凉嗤笑,“你都不认识我,我知道你什么人格?”
艾米想了想,弯腰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摸出张银行卡,递到孟凉跟前:“这是10万,我只有这些。”
这是爸爸留给她的全部财产和高考的全部奖金,她一分都没动。
她平时省吃俭用惯了,本来也花不了多少钱。暑假打了份工,学费和这学期的生活费都挣出来了,卡里的钱就更舍不得碰了。
反正她穷日子过惯了,缺吃少穿是常事,最不怕的就是没钱。
孟凉的目光却越过银行卡,落在她书包上摇晃的锦鲤挂件上。
“全部?”他抱着臂,故作镇定。
艾米顿了顿,从钱包里翻出几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这是路霞赔偿给她的医疗费。
接着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还有几枚硬币,这是医院找的零钱。
最后连饭卡一并郑重其事地双手奉上。
“这次是全部了。”她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
知道她气死人不偿命,可也不带这么气人的!
孟凉差点把牙齿咬碎:“买断?”
这是嫌少?
“我现在只有这些,不够的慢慢还。”
“可以。”孟凉突然扯出个危险的笑,慢条斯理地从艾米手中拿了枚五毛硬币揣进兜里,“从现在起,我归你了。”
碰瓷?
这是不是碰瓷?
艾米吓得疯狂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帮了我很多,这是我的……感谢。”
“哦,始乱终弃的分手费。”
艾米的脸瞬间羞红到耳根:“你别瞎说。”
“不承认?”
“承认什么?”
“那就是承认了?”
艾米彻底破防,把钱卡一股脑塞进孟凉口袋,红着眼眶瞪他,像只炸毛的奶猫:“给你治脑子!”
孟凉突然抓住她手,艾米触电般往回缩,可他力气大,手都快脱皮了也没能抽回来。
孟凉把钱卡轻轻放回她手心,刚松开手,她的手瞬间缩了回去。
钞票天女散花。
饭卡银行卡啪嗒落地。
孟凉慌忙蹲下去捡,睫毛垂着掩住发红的眼眶:“财不外露,你虎吗?我又不是土匪。”
艾米愣在原地。
不算账?
那锁门干嘛?
看不上这点钱?
“那你,”她声音发颤,“到底想要什么?”
孟凉语塞。
天哪,谁懂啊?
她干吗非要把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这样按在地上摩擦?
他是那种人吗?
他真恨自己不是个泼皮无赖,可以直接躺地上撒泼打滚,发泄情绪!
但这的确很艾米。
孟凉缓了缓神,努力克制自己,再次将钱卡塞到艾米手里:“你不欠我的,也不欠任何人的。既然来了,我总得尽一下学长的职责,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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