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凉的关注度太高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感受着来自四方羡慕的、好奇的、质疑的、甚至鄙夷的目光,让艾米非常不自在。
一刻也不想跟他在一起。
艾米故意加快脚步,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孟凉的腿长,她使劲捣腾双腿,愣是没拉开。
她又放慢脚步,可孟凉总能很好的配合她的步伐,两人始终保持着并排前行的状态。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躲到了餐厅门口,艾米知道躲不掉了,干脆抢先开口:“我请你!你先去找个位置,我去买饭。”
孟凉一把拉住她:“座位有的是。你请我吃饭,不得按我的口味来?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样的?”
一句话引来无数侧目,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架子上的烤肉,恨不得把她分食了。
“你想吃什么?”艾米疑惑。
“我跟你一起去,”孟凉笑的理所当然,“我得盯着他们做才放心。万一他们看你是个女生,手抖少给了,我吃不饱怎么办?”
会吗?不会吧?
既然他这么说了,可能就是有道理的吧。
他们来的有点晚,很多窗口都没菜了,两个人便到了米线窗口。
只有两三个排队的人,孟凉提了好几个要求,什么多放些青菜、少放盐、不放辣……
卖米线的大姐手脚利落,最后不忘多放了一小碗米线,做了满满当当一大碗,汤汁都溢出来了。
艾米腹诽,果然颜值就是正义。
“我不要这么多。”艾米也想跟大姐提要求。
“不用点了。”孟凉笑,“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咱分开吃。”说着,顺手拿了一只空碗。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艾米直接不懂了。
“我也没想到她会给这么多。”孟凉略有点尴尬,他就随口一说,哪成想大姐真舍得给啊。
孟凉用托盘端着米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接着利落地把米线分成两份,将其中一碗推到艾米面前:“替你省钱了,你还耷拉个脸。”
艾米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米线,一动没动。
四周投来的目光快把她扎成筛子了,她坐着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哦对!”孟凉唇角挂着笑,眼里藏着刀,“你胳膊不方便,我喂你吧?”
说着就夹起一筷子米线,真的朝她嘴边递过来。
艾米立马不矫情了,一把抓起筷子,夹起米线就往嘴里塞。
滚烫的米线瞬间在嘴里翻江倒海,吐出来丢人,咽下去要命!
孟凉想都没想伸手凑到她嘴边:“快,吐出来!”
艾米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一横硬生生咽了下去,烫得眼泪汪汪。
一抬头,发现孟凉还保持着掌心朝上的姿势,艾米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你干嘛啊?”她红着脸瞪他。
他们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
“烫到了要吐出来,这样对身体不好。”孟凉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没事吧?”
“好,好得很!”艾米咬牙切齿,舌尖还残留着被烫麻的刺痛感。
托谁的福啊,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这么大糗!
孟凉托着下巴笑,语气欠得让人手痒。
“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连个饭都吃不好。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我四岁会做饭,六岁能种菜!”艾米慌忙打住,“一个人照顾我妈好几年!你说我生活不能自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是有点说不过去,要不你反过来听?”
话还能反过来听?
艾米只当他又发神经。
“你真没事?”孟凉还是不放心,“张开嘴让我瞧瞧。”
艾米恨不得上去堵住他的嘴,但周围人实在太多,她没敢,只是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你别这样,会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孟凉故作严肃,“关他们干什么?我们的事,轮得到别人置喙?”
“你小声点。”艾米头疼,“我还要在这里生活好几年呢,能不能给留点活路?”
她社恐,别说被围观了,平时就是被人多看几眼,她都浑身难受。
这件事孟凉明明是清楚的。
她现在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见她一下子失去了在画社跟他吵架的气势,孟凉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与艾米不同,孟凉就是要刷存在感,他勾着惑人心魄的笑,再次提醒她:“是你要请我的,结果你还委屈上了?把歧视这么明明白白的挂脸上?”
他就是欺负她嘴巴笨!
可她偏偏是真的社恐,脑子真的会宕机!
艾米扁了扁嘴,好不容易挤出四个字:“欲加之罪!”
孟凉还不罢休,继续逗她:“现在知道嫌弃我了?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他说一半留一半,艾米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他故意的吧?!非要让她当场社死不可!
“我跟你很熟吗?快吃饭吧!”艾米恨不得落荒而逃,只能埋头拼命干饭,结果刚塞进一口,就被烫得直抽气。
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孟凉忍不住笑出声,顺手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块牛肉夹到她碗里:“我不喜欢吃。”
“那你还让人多放!”艾米夹起来就要还回去,筷子悬在半空,突然意识到不对,又放回到了自己碗里。
“你什么意思?”艾米问。
“贴标签。”孟凉似笑非笑,直勾勾盯着她,看得她后背发麻。
“贴什么标签啊?”艾米一脸懵,“怎么又扯上贴标签了?”
“我们之间本来光明正大,你非要偷偷摸摸,弄得跟什么似的。”孟凉继续逗她。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艾米忍无可忍,抡起拳头朝着孟凉的脑袋给了一拳,“让你快吃饭!吃完快点走!”
拳头落下去,连她自己都懵了。
她是疯了吗?
她竟然打了孟凉!
关键孟凉还没躲!
他竟然还在笑!
“解气了吗?”一拳下去,竟然把孟凉打舒服了,“既然你都打了我,那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不算数了。你要觉得不够,可以接着打,一直打到满意为止。”
艾米一顿,不算数了?
不算数的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她忍不住嘲笑自己,都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在分开的这一年里,她已经听说了,孟凉其实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这也是当初他那么坚决要和她划清界限的原因。
她感激他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挺身而出,关心她、帮助她、保护她。
这份情,她一直记着。
她甚至想过,只要他需要,她愿意用任何方式去报答,不计后果。
孟凉局促地等着她的回应,见她一直沉默,语气不由得有些发慌:“你要是觉得在这儿不方便动手,咱们可以去画社,那儿没人,随你怎么打都行。”
艾米依然没说话。
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如果你现在还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艾米咬了咬嘴唇,一股酸涩涌上喉咙。
她垂下眼睛,轻声说:“我也没当真。不过以后,我们还是适当保持点距离。都长大了,该避嫌的总得避嫌。”
怕他误会,艾米又补充道:“你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如果哪天你需要我了,我也会竭尽所能。”
“先吃饭吧。”孟凉声音有些低,眼眶微微发红,怕被她看见,急忙转过头望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侧影。
一直到画社,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小时候,艾米就常常捡小树枝,在泥土地上漫无目的地涂画。她不懂什么章法,只是纯粹地画着玩。
她没有多少天赋,却胜在控笔稳、空间感好。孟凉便顺着她的特长,先讲了些基础知识,尤其侧重空间构图的要领,又简单叮嘱了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后两人就各自动笔。
孟凉似乎更偏爱风景题材,虽然只是勾勒出简单的线稿,但艾米一眼就认出,那是伊水沟水库。
早些年,孟凉的父亲承包下了那座水库和整个后山。他们在山上养鸡、养羊、种植果树,水库里则养鱼、养鸭,岸边还建了几间宽敞的瓦房,办起了河口县第一家农家乐。
也因此,在伊水沟大多数人还在为温饱挣扎的年代,孟家就已经在城里买了房。
艾米初学,只画了一枚鸡蛋。依孟凉的要求,她特意用明暗渐变衬出立体感。画面简单,却好在笔触稳定、线条格外流畅。
孟凉又指出几处可改进的细节,教她如何调整,艾米觉得受益匪浅。
待一枚鸡蛋画完,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一看时间,竟将近晚上九点。
“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先到这里吧。”孟凉边说边打开橱柜,取出艾米的书包递给她,“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下午六点半,还在这里集合。”
“明天还要来吗?”艾米问道。
“你才刚学,当然要趁热打铁。”孟凉解释,“不然,还能等你都忘得差不多了再来吗?”
有道理。
孟凉又说:“绘画和你所学的专业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绘画基础,专业知识再好,发展也会受限。等你学好了,接个简单的平面设计就能赚几百,稍微复杂点的,上千甚至上万的单子都有,不比出去做家教强多了?”
非常有道理。
从画室出来,夜色中的校园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艾米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晚风轻拂过她的发梢。
她偶尔悄悄侧目,瞥向几乎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孟凉。
一路沉默。
她还是想不通。
那些曾经被温柔对待的瞬间,那些后来又被轻易碾碎的心事,真的能当作从没发生过吗?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若无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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