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明石会所。
在侍者的引领下,三人穿过室内庭院,再沿着挂满竹编灯笼的长廊绕了两个弯,最后抵达会所深处一间包厢门口。
包厢名字取得雅致,叫“梅送春”,环境安静隐秘,此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人正在谈笑风生。
方林拉开门,哈哈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来晚了来晚了。”
“老方,来晚了可得罚酒啊!”
在座的几位,有饰演女一号的当红小花宁清枝,有制片、编剧、策划、副导演等剧组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是圈内有名有姓的人。
“谁怕谁?”方林一边笑着回怼,一边侧开身子,让出站他身后的齐名谦和蔺陈,“小齐大家都认识就不说了,这位是蔺陈。”
“各位前辈好。”
蔺陈礼貌鞠了一躬,姿态摆得温和谦逊。
来之前方林应当是提前给几人打过了招呼,对蔺陈的到来,几人并不觉得意外,甚至隐隐还透出点欣赏的意思。
制片刘和同样是导演出身,他大概是听了方林对蔺陈试戏的描述,赞赏地点点头,“小伙子不错,作为一名爱豆肯接这样不讨喜的反派角色,挺有勇气的!”
蔺陈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为生活所迫,他笑笑,回答得极为官方:“角色是不分贵贱的。”
这句话说到刘和心坎儿去了,他哈哈大笑,“小伙子有见地,来来来坐。”
在方林的安排下,蔺陈坐在了宁清枝旁侧,这位当红小花出道刚满三年,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同时也是当年电影学院的院花,进圈以来长相与演技并存,更何况去年她爆了一部古偶仙侠剧,现在稳坐一线。
从蔺陈进来那一刻,宁清枝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身上,她长着双清亮的杏眼,看向蔺陈时长睫微动,带着打量和好奇。
趁在座几位大佬各自闲聊,宁清枝往蔺陈那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
“嗨,我看直播了。”
蔺陈:“……?”
宁清枝眨了眨眼,解释道:“昨晚的。”
蔺陈总算听明白了。
敢情这位是Dazzle的粉丝?
“昨晚你说你们团要出新专辑,到底什么时候出啊?出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保证给你们冲销量!”
“《再遇》这首歌唱得真的太好了,我差点听哭了,我还设成手机铃声了呢!”
“你们近期会开演唱会不?给我提前预定个VIP座位行不?”
哦,还是个话痨……
“还有还有,你和谢初泊的双人呼啦圈真的太刺激了!”宁清枝眼里冒起了粉红泡泡,语气不由激动了几分,“我昨天晚上熬夜看完了所有的版本,真的太甜了!”
甜?
这位姐在说什么?!
刚喝了口水的蔺陈差点被水呛死,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动静引起方林等人的注意,“怎么了这是?”
“咳咳咳……”蔺陈咳得脸色通红,“没、没事。”
宁清枝赶紧帮忙解释:“喝水呛着了。”
方林大笑:“哈哈哈慢点别急。”
宁清枝抽了张湿巾递过去,小声说:“擦擦。”
“谢谢。”蔺陈接过湿巾擦了擦眼角,刚刚那阵咳嗽咳得他生理性流泪,喉咙被水呛住仍火辣辣的疼。
宁清枝心生愧疚,“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没忍住……”
没忍住在正主面前磕起了CP……
蔺陈摇头表示没关系,虽然宁清枝是个话痨,但能看出来她人其实是不错的,天真活泼,挺契合林小然的人设,或许这也是她能拿到女一号的原因。
包厢内相谈甚欢,齐名谦和方林、刘和他们是旧相识,几人聚在一起聊了会儿闲话,齐名谦忽然将视线投向蔺陈。
他笑容温和,语气如前辈般关心,“对了蔺陈,恕我孤陋寡闻,请问你出道几年了?”
蔺陈大方回答:“刚两年。”
齐名谦若有所思,“难怪了觉得眼生,似乎没怎么见过你。要不是昨晚在热搜上看到,我还真不知道你和初泊是队友,不过作为前辈,我劝诫你一句,这种博眼球的方式还是少用为好,容易翻车。”
这话变相是在讽刺蔺陈是糊逼,没本事只能靠不正当的手段拉踩队友博眼球。齐名谦明显用心不纯,或者说无礼。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谁都能听出齐名谦话里的意思,但一个个装不懂,乐呵呵地望着蔺陈,等着看他怎么和齐名谦交锋。
不过蔺陈压根无所谓,只是最没水平的小把戏而已。
他装作涉世未深没听懂的样子,挂着张礼貌的笑颜,点点头真诚地表示自己学到了,“多谢前辈提醒。”
多余的话无需多说,狗咬你你要是回头咬狗,显得更没水平。
齐名谦一拳打在棉花上,心情更不爽了。
事实上,当昨晚看到热搜中谢初泊和蔺陈两人紧贴在一起玩游戏的画面,他就很不爽了,更直白点说,他很愤怒。
齐家和谢家是故交,齐名谦年长谢初泊四岁,从小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认识这么多年,齐名谦很清楚,谢初泊是有洁癖的,他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碰触,即便自己也不例外。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开玩笑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手刚落下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甩开,那双黑沉的眸子仿佛沁了冰,刺得他生疼。
本以为谢初泊就是这样的人,孤高冷傲,谁也不能让他破例。
但为什么蔺陈偏偏是那个例外?
——
回到酒店,蔺陈洗过澡,换了身睡衣坐在阳台的小沙发里,饭局上他被劝了两杯酒,冲了会儿淋浴后酒意散去,困意也没了。
闲着没事,蔺陈干脆拿起卫小龙帮忙打印出来的剧本看起来,他指尖夹着支笔,时不时在剧本上圈圈画画。
身边的几台上立着一盏小台灯,是他找前台特意配的,很亮,映着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其实他视力很好,但老男人轻度近视多年,习惯使然下蔺陈戴了眼镜,但不是老男人那副价值不菲的金边眼镜,而是很大众的黑框平光眼镜,撑在鼻梁上近乎遮了半张脸。
看了有半小时,他喝了两口枸杞茶,想着醒醒神看完最后一点内容,可眼皮却发沉,纸页上的字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咚的声,剧本从手中掉在地板上。
蔺陈被惊醒,恍惚中他听到房间外似乎有敲门声。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忍着酒后的倦乏,蔺陈光脚起身去开门,连拖鞋都忘了穿。
春夏之交的深夜凉意很重,蔺陈脚底一阵发凉,想回去穿鞋但想想就几步路还是算了,强忍着冷意去开门。
咔哒声响,门应声而开。
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头上戴了顶纯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全身裹在黑衣里,连裤子带鞋,一身黑,他直直站在那里,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楼道里的感应灯落下薄光,在他脚下投出落拓的影子。
“蔺陈。”
那人轻声喊了他名字。
蔺陈登时滞讷住,许是酒精的后劲使得反射弧变得迟钝,他愣在原地,冷白肤色映着玄关的灯,黑框眼镜在他眉眼间拓下浅浅的阴翳,越发显得他的脸小,而镜片后的那双黑色眼睛乍显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谢初泊垂眸望向蔺陈光着的脚,“不凉么?”
蔺陈意识回笼,眸子艰难地从他漆黑深邃的视线里抽离出来,霎时间恢复成以往又冷又淡的模样。
“不凉。”蔺陈让开身子,“要进去坐一会儿么?”
“好。”谢初泊摘下帽子进屋。
蔺陈关上门,“等一下。”
说完去穿了拖鞋回来。
谢初泊忍笑,“不是不凉么?”
蔺陈没作声,灯色昏暗,他只穿着件单薄的深色睡衣,大概是刚睡醒没多久,蓬松的栗色发丝被压得有点乱,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却平白给他添了几分学生气,倒是没了先前那种寡淡冷清的疏远感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微妙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谢初泊站着没动,静静看了他几秒。
静默半晌,谢初泊主动开口:“听吴哥说你接了方导的本子?”
“昨天定下的。”蔺陈随口答了句,他奇怪谢初泊为什么找他,便问道:“你……找我有事么?”
谢初泊语气平静:“刚知道你来了横店,过来看看。”
他说得平静,可心情并非如此。
深更半夜来这儿,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或许因为他们是队友又同在横店,又或许只是他骨子里的冲动想见见他。
蔺陈哦哦两声,转身去找杯子,“你喝水么?”
“不用了。”谢初泊低头看了眼腕间的银灰色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
蔺陈看着他重新扣上那顶纯黑色的棒球帽,并把帽檐往下压低,走到门边开门时,他忽然扭过头,帽檐阴影下那双沉黑的眸子弯起了不明显的弧度。
“你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谢初泊来得突然,走得同样突然。
蔺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回到阳台,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剧本,本想着继续看完剩余的内容,却不知怎的,被谢初泊这一打岔,注意力没法集中了,只好作罢回房睡觉。
他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夜灯。
灯光柔和,莫名很像谢初泊临走前,那抹并不明显的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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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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