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乖乖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偏头看到李峰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没忍住，主动伸手帮他擦了擦，“锦城晚上风凉，当心头疼。”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李峰斜着睨了他一眼，看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着来管他的闲事的样子就来气。

**山莫名又被怼了一下，心里梗了一下，直接脱口道，“哥，要不然找个女朋友吧，我觉得你最近激素可能分泌出了问题。”

“别特么在这放屁，小心我把你踢下去！”李峰为了吓他甚至按下了车窗，“反正这里距离锦城中医院也不过一公里了，下车自己走！”

**山适时地闭了嘴，因为李峰真的会踢人，他领教过厉害，所以心有余悸。

他曾经审视过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为什么会对李峰这样的坏脾气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有的时候，他还挺依赖他的，也是，李峰在一大队的身材仅次于蒙青山，两个人往那一站就跟两堵墙一样。

**山甚至也偷偷问过蒙青山，像李峰这样的算不算得上是职场霸凌。

蒙青山让他看看李峰是不是对其他人也这样，但是答案是否定的，他只对自己这样，**山后来心想或许自己曾经惹到过他吧。

但是最近，他听闻到另外一个说法，说自己长得像李峰曾经的“得意门生”潘宇安。

潘宇安曾经是锦城刑警支队的传奇，年纪轻轻就任一支队的队长，当然是在蒙青山之前，他曾经是李峰的学生，两个人关系很好，从警校到刑警支队一直如此。

可是他却死在了一个不法之徒地枪下，当时李峰在三支队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就收到了这个噩耗，面对冰冷的尸体，李峰放声痛哭，那也是警队里的一些老人第一次看到他哭。

李峰没为谁哭过，潘宇安是这些年的最后一个。

“李哥，我不像潘队长那样优秀，你如果愿意可以去带带陆元，我看他挺愿意跟着你的，我觉得我们的脾气可能不对付。”**山试着和他谈条件，却换来李峰的一声冷笑。

“你当然不像他那样优秀，明明差不了几岁，能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峰猛打方向盘，转了个急弯，差点把**山甩出去，他肩膀狠狠地撞上了侧边玻璃，吃痛地喊了一声，“啧！”

“朽木不可雕也，再怎么锻炼也是个废柴。”李峰点了根烟，悠悠地抽着。

**山想着自己帮李峰做了那么多事，竟然一句好话都捞不到，现在竟然还被反复嘲讽，没好气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我来一支队就是混吃等死等着赚养老金的你知道吗？所以你以后也甭和我说什么努力了，我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

**山有时候觉得李峰说话还真的挺伤人的，他也没有不尊敬之前的潘队长，他来刑警支队才没两年，再加上他父母让他做个刑警，也只是为了他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平淡是真，**山父母奉行了小半辈子的生活哲学，原封不动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李峰想象中的枪林弹雨，如果有需要，**山一定也会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绝不推辞。

没人会想被定义，被胡乱猜忌未来，**山尤甚，当时被蒙青山安排给李峰带，他就曾经怀疑过是否能长久，事实上，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大半年的时候，都是他在迁就李峰的脾气，他现在稍微有些厌烦了。

“回去我带陆元吧，你继续跟着蒙青山。”

李峰掐了烟，已经到了锦城中医院的门诊大楼。

蒙青山在电话里对周禹彻说，让他上三楼，到周禹彻的门诊办公室来。

“队长，你在搞什么鬼？”**山没有立即挂断电话，而是快步向前，述说了自己想改队的想法。

蒙青山不置可否，暂且把这件事按住了不表露出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山的那只小怪物在他走到二楼走廊的时候，突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像是无形中受到了什么驱使。

梁溪清在楼上见状，和蒙青山说道，“你确定这个是真的吗？”

蒙青山也不相信，但是邪祟和那个蛇骨挂坠都是认主的，他现在确定无疑，**山就是蜀漆的转世。

现在，蒙青山就要让**山意识到，在锦城，其实还有另外一一个世界的出现，他们就像是被嵌套在套子里的人，现在也是时候要被放出来了。

“嘟嘟？怎么了？”**山摸着嘟嘟的头，结果却被他蹬踹了一脚胸口，他立即摔倒在地，手因为没有及时撑地，所以手扭了一下。

梁溪清汗颜，再次确认，会不会是蒙青山认错主了，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和邪祟一较高下的人。

“沧浪——”

寂静的门诊大楼里竟然出现了拔剑的声音，这并不正常，谁会在这里拔剑啊！

等等？

为什么这里会有剑啊！

“队长？大哥？队长？”**山小心翼翼地上楼，可他怀里的嘟嘟好像更加地不安了，锋利的爪子勾破了他的衣服，挣扎着跑了出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手接住它。

空旷的走廊里，幽绿色的灯因为接触不良而时亮时灭，应急灯也突兀地亮着，**山摸了摸后腰上冰冷的枪械，想要端在手里慢慢往上走。

“嘟嘟？”

**山的语调奇怪，嘟嘟却不见了身影。

“谁？”二楼拐角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山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你是什么人？”

梁溪清扶着刀柄，身上穿着厚厚的甲胄，刚刚的声音就是从他发出来的，他的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山看，“你不认识我？”

**山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医院的墙，“我不认识你，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梁溪清抬手抱着剑，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你看得见我，你觉得我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是个阴兵，无所谓生或者死。

“哒哒哒——”

又沉又闷的脚步声从梁溪清身后响起，远远地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他站着的那个地方是锦城中医院住院部和门诊部相连接的走廊。

又来一个？

“那边的人！站住！”**山吼道，“不要再往前上了！”

**山微微偏头，看到那个人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海瘦削的身体站在风口，距离上次在门诊楼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他这些天一直住在周禹彻的科室里，现在来到这里，是受到了某种感应。

他是为了**山脖子上的那个金筋蛇骨挂坠。

“少爷！”王海像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哀叹道，“老奴终于见到你了。”

少爷？

**山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奇怪的称呼？

“咚！”

王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就一连磕了三个头。

“受到老人家磕头，你是要折寿的！”蒙青山这时才从楼上缓步下来，直接握住了他的枪口，“收回去，别动不动就拔枪。”

**山一回头，看到嘟嘟正在蒙青山的肩膀上蹲着假寐。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他......他......我们！”**山稀里糊涂被认了主，现在只能靠近蒙青山，从他的身上寻找安全感。

梁溪清一直沉默地站着，他一双眼睛像是要把**山盯穿了，可是在他身上，丝毫找不出那个人的影子，也不明白王海这一声“少爷”到底从何说起。

“你不像他。”

“愣着干嘛，把那老人家扶起来啊！都是自己人。”蒙青山指了指一直跪在地上的王海。

王海的脸上沟壑嶙峋，显得十分苍老，**山握住他的手臂，干枯皴裂，像一棵死了多年的朽木。

在看到**山的那一瞬，他眼睛中迸发出的光亮足以照亮自己曾经走过的黑暗甬道，他曾在里面踽踽独行，守着郑家的最后一株血脉，现如今，终于成真了。

王海看见他脖子上的那枚金筋蛇骨，伸手触碰了一下，

蜀漆已经死了，他也行将就木，日薄西山，郑家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王海落了两滴老泪，声音微颤，“小少爷，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个您收好。”

王海伸手抚向自己的胸口，活生生剖出自己的灵识，送到**山的面前，然后贴着他的胸腔送了进去。

梁溪清预备去抢，被蒙青山拉住了，“这种邪祟的灵识你也要抢？不怕折寿，然后一命呜呼吗？”

“蒙将军，王海从地牢中逃出来，为的就是把这枚灵识送出来，他现在一个空窍我带回去有什么用！”梁溪清身上的甲胄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你父亲的灵识。小少爷，我先下去替您打点一切。”王海的胸腔迅速冷了下来，整个人也直接扑倒。

**山瞳孔放大，丝毫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都要给他。

“你们.....你们究竟是谁？你们没有问过我，直接把这些东西塞到我的手里，问过我没有，我不要！”

**山现在依旧是小孩子脾性，可是灵识一旦送进去，他怎么也弄不出来了。

王海越过他的肩膀，看了蒙青山一眼，郑重地拜揖。

蒙青山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不过是交易。

王海替他找到了周禹彻，他也会替他找到郑家的最后一个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