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横死的船长睁着眼睛,无神的瞳孔凝视着天花板。地板上洒落一堆零散的糖果,像热烈绽放的花朵围绕着尸体。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我还是得说——你就应该把船上的人都杀干净的。”皇上喜脉啊思考了一会,最后发现自己做错了一点。

她刚刚就应该和幸福睡过头一起的,这艘船上只要还活着一个NPC就注定他们之后会被通缉。

挟持客轮这种罪名显然够他们当上通缉犯了。

“没想到在成为自由海盗之前,我先上通缉榜了。”少女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她自从进这个游戏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身养性做日常小任务。安安稳稳躺在箱子里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想到一个小时后自己会成为挟持船只的新任法外狂徒呢,难免考虑不周。

现在船上的NPC都被他们吓到了,不敢出现,所以只剩下他们待在驾驶室里面。

幸福睡过头听了后,当即表示:“那我现在去?”

皇上喜脉啊说:“算了,来不及了。而且,你也掉血了吧?刚才那些人很难对付吗?”

既然队友这么说,幸福睡过头当真就放下火枪不去了。他歪歪头,回忆起刚才的战斗。

他一榴弹扔中了女人,却没想到爆炸之后对方没死透。

如果那种拖着半边破烂身体,露出的皮肤如饱满果实般开裂出一条条缝隙的样子还能称得上“活着”的话。

女人是个超凡者,居然能在爆炸中捡回一条命。但还没来得及走出爆炸范围和围过来想阻止纠纷的水手都当即暴毙,玩家自己都被波及受了点伤。

直面异化让玩家当时掉了5点san值。

他神色如常又朝着她眉心连开三枪,才送女人去见神。

他如是说:“还好,就是血有点厚。”

“那就好。”皇上喜脉啊没有深究,她对战斗一窍不通,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你会开船吗?”

“不会。”青年摇摇头,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会看病吗?”

从刚才起,幸福睡过头一直在为一件更重要的事操心——哈哈的状态很不对劲。

“它掉了好多羽毛。”青年心疼地指出,“而且看起来萎靡不振的。船上有医生吗?”

少女撸起袖子凑上来,这可不是个小问题。NPC都是很脆弱的,更何况一只小乌鸦呢。但她左看右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看起来是有点惨。”

既然他们都当上通缉犯了,那么不如……“我们去威胁乘客吧,肯定有人是医生。”

不是兽医也没关系,她的要求已经很低了。

幸福睡过头欣然同意:“好。”

两个玩家收拾收拾带着武器出门了,一个为了开船的,一个为了找医生。

船上没有什么强大的超凡者。在幸福睡过头一枪打死一个勇敢反抗的NPC后,乘客们变得十分温顺。两个玩家也顺利找到了想要的人。

“你们这群该死的海盗绝对会遭报应的!强盗,恶魔!”皇上喜脉啊听见开船的那个NPC低声咒骂,对方进驾驶室看到尸体后就是这副面色惨白的样子了。

少女看了他一眼,友好的提醒道:“我们还不是海盗。”

NPC脸色更白了。

一边监督医生治疗哈哈,一边靠墙整理火枪的幸福睡过头闻言抬头看过来,应和道:“喜老师说得对。”

虽然出了不少乱子,但两位玩家顺利的看到了港口。港口那边还不知道这艘船已经被挟持了,十分欢迎地让他们停靠。

丢下一堆担惊受怕的NPC,玩家们在被围捕之前低调离开了。

少女压低不知道从哪个房间里顺手拿来的帽子,一边在论坛上打字,一边说:“我原本想低调行事的,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做不到了?”

旁边的青年怜爱的摸摸乌鸦脑袋,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其实也并不妨碍赶路。”她并不觉得这件事麻烦,轻松的耸耸肩,“伪装一下继续赶火车就行……只是哈哈它有点显眼。”

她扭头看见旁边有家小店,柜台上是个盖着布的鸟笼。

干脆的买了下来。

少女端详一番,呃了一声,“好像更显眼了,但就这么凑合一下吧。”

幸福睡过头对哈哈说:“委屈你一下了。”

于是出现了一个很离奇的现象,一个提着鸟笼的青年和一个消瘦的少女结伴而行。没有人知道那个盖着布的鸟笼里装着什么,没人敢问,也没人敢碰。里面大概是活物,有人发誓自己听到了沙沙的声音,但没人听那东西发出过叫声。

里面装的真的是动物吗?没人知道。有人猜测是异化的生物,或者是危险的古物。

少女总是发呆的凝视着无人的角落。而那个青年会用一种平淡又危险的眼神注视每一个靠近鸟笼的人,仿佛随时都能掏出火枪给人来上一枪。

超凡者都这么奇怪吗?普通人对超凡者的误解更深了。

也有不少人觉得他们很像通缉令上的通缉犯。但没人敢说出口。

在这个世道,疯子和恶魔还不够多吗?超凡者中又有哪些是正常人?对危险的恐惧让人们学会了明智的闭嘴。

卡尔是个孤儿。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也没人关心他们是死了还是疯了。

像他这样的孤儿随处可见。

卡尔总是在傍晚的大街上翻找垃圾桶,寻找一点可以果腹的吃的。他年纪太小,皮包骨头,连偶尔在港口招收送死鬼的船队都不会要这样的拖油瓶。

他和野狗、同样遭遇的孩子抢吃的,在海湾找被海水冲上来的死鱼。每次在寒冷的夜晚裹紧褴褛的衣服并沉沉睡去的时候,小卡尔总会害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卡尔遇见过一只猫。他们都是流浪汉,都在挣扎着活下去。他一时心软,从野狗口中救了那只猫。

也许有个伴挺不错的,小男孩这么想。

有一次冬天,那是个最糟糕最难熬的时期,猫走丢了。

街道上总是走过全副组装的队伍,灯火通明的港口每个夜晚都有船停靠和离开,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卡尔长大后才知道那时候爆发了神眷战争。

他翻找食物,总是能在小巷里看到死状凄惨的异化尸体,他不得不远远的绕开那里。之后第二天,他听说有流浪汉翻找尸体身上的铜币,结果异化死了。

第一次,卡尔了解到“异化病”的可怕——普通人总是这样称呼异化。

那是来势汹汹无法避免的死亡。

“异化病”那么可怕,强大的超凡者又是怎么战胜它们的呢?他开始害怕自己哪天会得“异化病”,那是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办法治的“病”,还不如死了痛快点。

或许对超凡者来说异化是双刃剑,但对卡尔这种孤儿而言,异化就是死神的镰刀。当它出现在身上时,就注定你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

后来卡尔才知道,超凡者也害怕异化,他们只是装作不怕。这种不知道如何出现的“病”正在缓慢地杀死所有人。

为什么,这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经受的折磨吗?为什么那些大人口中万能伟大的神不能救那些得了“异化病”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病人死掉?

大人告诉他,罪恶的人偷走了魔盒,带来了一切的不幸,伟大的神为了拯救人而把魔盒封印在海里。人应该弥补自己的过错,人必须赎罪。

卡尔想,“异化病”就是他们要赎的罪吗?

这未免太残忍。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赎罪。

为什么那些人要偷走魔盒?

战争,也是卡尔害怕的东西。他每个晚上都能听到远处的海面传来炮弹爆炸的声音,海面和地面都在震动,就像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他看见船只运送来无数重伤的人,也看见那些血淋淋的伤口,看见人们把尸体丢进海里。他听见终日回荡在上空的哀嚎哭泣,也听到伤兵口中描述的恐怖绞肉场和黑暗未来。

为什么要战斗?他问大人。

大人摸摸他的头,说这是荣耀的战斗,是为了神而作战,是为了向神献祭。这就是信仰。

他不懂。

他很担心消失的猫。那几天,卡尔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猫回来,却看到猫的嘴里长满人的指甲,叼回从尸体里翻到的一小袋铜币,这是送给他的。

猫知道这是个很冷的冬天,知道卡尔很饿。

卡尔如遭雷击。

猫死了,死于异化。

就算卡尔哭着求神救救猫,也没有任何神回应他的哀求,就像祂们不会回应为祂们战死的人的哀求一样。

从那一天起,卡尔就不相信大人口中的神的仁慈了。

小卡尔幸运又不幸的长到了15岁,港口的一只船队收了他当水手。他第一次能吃饱饭,第一次能睡个安慰的觉。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注定:像个炮灰一样死去,死在绞肉机般的战场上。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神的旨意,神要人献祭,却不告诉人要献上什么。

于是人献上了鲜血、死亡和战争。

人攻下一个个古代遗迹,杀死一个个同胞,染红一片片海洋,只为了向神献上忠诚。

但神能给人什么呢?卡尔不明白。

力量?权力?还是金钱?所有人都为了这三样东西痴狂。

卡尔却只想起自己的猫。

他幸运的活过了神眷战争,却不幸的活到了战争的第二次爆发。

人们还是叫它“神眷战争”。这次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知道神要的是什么——祂们要南冰洋里的东西。

那样带来妖人和白雾的东西。

卡尔还是个炮灰。这么多年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说自己不喜欢往上爬,不想当强大的所有人都敬畏的超凡者,他要的不是那些东西。其他人嘲笑他蠢。

卡尔看着边界线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炮弹打来打去,超凡者们打来打去,普通人也打来打去。

他杀死想要杀死他的人,溅了一脸血,不知道被谁从后面推进了海里。

海水淹没了他。他看见远处掉下来一个东西,那是个罗盘。

卡尔不知道,那是暴风会被一个小偷偷走的古物。

他也不在乎。

他闭上眼睛,终于能安静的睡去。再也不用担心,再也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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