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AN值上下震荡中，岑繁花从盔式机中转醒。

岑繁花玩过关卡游戏，她通过困难关卡时，屏幕上一般情况下会有礼花出现。

但盔式机宣布通关时，没有恭喜她通关的喜气洋洋的音效，头晕眼花眼冒金星的感觉让岑繁花感到自己恶心想吐。

就像晕车的那种感觉。岑繁花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她确认了一下全息镜的数据，精神自愈让她恢复到了75%，SAN值没变化，37%。

岑繁花眼皮发酸，疲惫地合上眼睛，又强迫自己立刻睁开。

不，不行，还不能睡。

大厅里正循环着她和朝云的通关消息：

【研究员D试用检测成功，请试用员D提交试用感言后进入高级检测中心】

【研究员X试用检测成功，请试用员X提交试用感言后进入高级检测中心】

岑繁花听到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身旁的线条人们都十分惊讶，一个是刚暴揍领导的小D，一个是全程脸色惨白好像虚弱到不行的小X。

“她俩？怎么回事？”

“是不是难度降下来了？太好了，我们是不是也不用死了？”

“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那群资本家就等着把我们扒皮削骨喂数据部门呢，怎么可能降难度？”

“试试呀，要不你去取取经？”

“我才不呢，咱们的测试都不同，去了经也没用。而且刚说小X坏话被听到了，不想去触霉头。至于小D，呵，就她那好话赖话听不进的样子，你敢去问啊？”

那两位喜欢摸鱼窃窃私语的员工又在嘀嘀咕咕了。

岑繁花头晕得很，四周的声音更加清晰地往耳朵里塞。

她强打精神坐直，转头看朝云。

朝云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正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她那紧抿着的嘴唇暴露出了她很忧心岑繁花的事实。

岑繁花向她安抚地笑了笑，慢慢地坐直，她说：“我没事。”

与此同时，岑繁花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通关了，但环境对她的侵蚀并没有结束。岑繁花已经开始能够看清怪谈伴生物的五官了，虽然像近视的人那样模糊不清，但线条感已经消失了很多，一切都开始立体起来。

但她没有把这一情况直接说给朝云听，朝云虽然保有意识，但本质上属于这个怪谈，岑繁花只能努力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在拔除怪谈见到陈晗璋时询问有没有带走朝云的办法。

虽然那两位摸鱼同事没有来找岑繁花，但有其他同事通过这一次性通关两位职员的情况仍旧给了整个部门希望，有人鼓起勇气走到岑繁花和朝云的工位之间：“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是小N，想请教一下你们完成任务的诀窍。”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到。岑繁花感觉到其他线条人的目光都黏到了他们三人的身上。

朝云面对同事们的表情写满了兴致缺缺，岑繁花依旧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她问：“方便透露一下你的任务吗？”

小N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任务是抓小偷。”

抓小偷？岑繁花和朝云都皱了下眉毛。岑繁花瞥了一眼朝云，确认朝云的任务也不像是小N一样。

“你是怎么做的？”岑繁花问。

“我在盔式机内部登场的时候就在抓小偷，但那个小偷跑的比我快，力气比我大。我第一次在盔式机中死亡竟然是跑步累死的！

“第二次我骑上了路边的摩托车，结果他找了辆私家车把我撞死了。

“第三次我申请了速度加成，终于跑步赢了他，没想到他两拳头就把我打死了！

“第四次我加强了力量，但他不仅比我力气大，还有格斗技术，把我的头生生扭了下来……

“第五次我申请的配枪，结果他竟然把枪抢走把我击毙了！

“第六次我申请了狙击枪，但是没能一击命中，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炸弹把我炸死了……”

……

小N滔滔不绝地说了几乎有快20条他的试验记录，岑繁花稍微能看请他的五官，此刻他眼睛充血胡子拉碴，像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她动作很快地眼神略过附近的人，即使是朝云也显得乏累，似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岑繁花听明白了，小N的问题在于无论怎样加强自己，对方总是不可战胜。

但只有这些并不能帮助小N通关。

她问：“你成功通关的条件是什么？”

小N立刻回答：“当然是抓住小偷！”

“真的吗？”岑繁花立刻问，“是盔式机告诉你的吗？”

岑繁花通关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盔式机从来没有说过怎样才算通关。

岑繁花是看到上一任小X的记录和听朝云说的话才以为通关的条件一定是要杀死BOSS。

但是出现在她的盔式机中的大章鱼不是这样的，岑繁花只消一眼就知道，和它相比，其他怪物或人类几乎皆是蝼蚁。它怎么可能突然死亡呢？

而且岑繁花后十秒全程被吊在桥底，她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她本是想让两拨怪物鹬蚌相争，车炸时努努力一起送走的。

但见到最终怪物时，她连一发装甲炮都没用上。

比起说那个怪物死亡了，岑繁花更倾向于是它自己离开了。

根据自己的通关模式，有没有可能，盔式机的任务是规避最恐怖的怪物袭击，同时保持存活？

岑繁花转头问朝云：“你是怎么通关的？”

朝云想了想：“我在盔式机里打了一种机器很大的掌机游戏，每次死亡时，游戏机屏幕弹出‘game over’后，我就会被窗外的某怪物杀死。

“怎么都不能通关，每次都被怪物杀死。我除了强行通关还尝试过主动寻找怪物，发现还有另一个怪物，那是一个巨人，被巨人发现也会死亡，我每次都是被他的一个手指给碾死的。

“后来我摸清了巨人的喜好和路线，用了一些办法吸引他，提前把游戏掌机放到他的必经之路上，自己躲起来。

“巨人也没能通关，它也没能避免game over后就会死亡的命运，和被游戏结束场景吸引的第一个怪物打了一架，两败俱伤，我就通关了。”

朝云走的是岑繁花计划的路线。

岑繁花想了想，告诉小N：“如果小偷始终不能打败，你可以尝试去寻找有没有其他BOSS级别的怪物，让他们内斗，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小N如获至宝，他从来没想到过盔式机一个场景中可以存在两个等级差不多的怪物，他有希望了，连连感谢着离开。

岑繁花把目光投向工作光脑。

台式光脑这次不是屏保状态，Word文档底部出现了一个提交按钮，只要岑繁花修改并填写完前一任小X留下的内容，她就可以进入更核心的场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彻底通关，前一任小X的笔记都显露了出来。

小X要求的五十发炮弹没加上去，上限就是二十发，盔式机颇有些爱用不用的态度。在后续某次记录中，小X也粗略地提到过怪物的大小。

岑繁花皱起了眉头。

“长着长约八米钳子的巨大螃蟹”。

不对，根本不对，岑繁花看到的怪物是大王乌贼，何止八米，这个数量级还是太小了。

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怪物变了，岑繁花和上一任小X的高架桥上下不是同一辆高架桥，要么就是大王乌贼早就消灭了那只螃蟹。

目前来说，这是个谜。

岑繁花没有太过纠结，她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直接划到了记录的底部。

前一任小X有几次都认为自己打到了螃蟹的弱点，但螃蟹具有恢复性，她觉得自己与成功失之交臂了很多次。在三十多次失败后，小X去了唯一一次高架桥下，这就是最后一次，她被“爷爷”杀死后，记录戛然而止。

看起来就是这次后精神才崩溃的。怪物不止一个，她可能是被压倒了。

岑繁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如实地一直记录到自己跳车，然后点击提交。

光脑上弹出一行字：“指引员已受伤，请自行前往高级检测中心。”

看起来像是指引员就是那个被朝云暴揍的线条领导。

朝云跟着她站起来：“我记得路，我们一起去。那间屋子总是不开门，可能会有点危险。”

岑繁花点头，跟着朝云七拐八绕，走过长长的寂静走廊后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灯光偏绿，幽幽地打在人疲惫的脸上，显得人像刚诈尸起来的怨魂。

高级检测中心的门口贴着一张纸：

1.请按门铃，在接受标号后进入检测中心进行培训；

2.培训中心存在听敏人群，请务必安静，任何超过60分贝的声音都是不允许的。

岑繁花和朝云对视一眼，谨慎地按响门铃。

低沉的铃声很快响起，门里闪出一个戴着头盔的白大褂，头盔是暗色模式，离得有点远，看不清内里。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根笔，扳着朝云的头在眉心写下了两个数字。

那个以字母为代号的经历立刻成了历史，现在，他们扮演的角色被用数字来分辨。

写完后他很快就放开手，看向岑繁花：“轮到你了。”

岑繁花有点嫌弃，但还是没有反抗，她被戴着手套的手抬起后脑，白大褂手圈成圆形，在她两眉之间写下03两个数字。

岑繁花的眼睛下意识地盯着那个头盔。

她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而后不由自主地瞳孔放大。

现在靠得这么近，即使是暗色玻璃，只要不是防窥设计，理论上都能看到头盔里面的情况。

而现在，这个白大褂的头盔里，有明显是皮肤质感的存在，却没有五官。

五官像融化在脸皮里一样，明明不存在，但岑繁花还是有被视线紧紧盯住的感觉。

透过暗色玻璃，岑繁花听到头盔内传来声音：“你在看什么？”

她眼睛一花，下一秒，岑繁花看到那张空白的面皮上蓦然出现了一张慈爱的脸。

只是慈爱的表情下，眼睛却冷漠又诡异地盯着她，嘴唇上扬，声音苍老，像一条险恶的蛇那样盯住了岑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