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车站候车厅,双开的玻璃门碎了一地,视频里癫狂的人群不见踪影。空气安静的可怕,只有一行三人踩过满地玻璃渣时,脚下咔啦咔啦的响。

这情况明显不对。是什么能让那群危险的垃圾工,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呢?上帝么,李慕白是个唯物主义者。他曾经在森林里打过猎,那些掠食者绝不会毫无理由的逃窜。放到当下,能让垃圾工逃窜的,只有是变异体。就像能驱散孤狼的,往往是棕熊一样。

李慕白明白这个道理,李站长和打手多少也清楚。

“真他妈的邪门。”打手骂了一声,像是说点什么把喉咙里要涌出来的恐惧堵住。李站长光脑门上直冒汗,紧紧握着□□,不敢抬手擦。

李慕白反倒成了最前面那个人,他环顾这个大厅,两侧都有扶手电梯,候车厅被悬空的平台划分成上下两层,正中间是一排挨着一排背靠背的椅子,左右两侧分布着众多店铺,洗手间,饮水机,以及进站口。

太大,太空旷了。只有大厅正中散落的人体残骸,与大片大片的鲜血,默不作声的回应了三人前面的猜测。

变异体已经入侵了这里,而且,敌暗我明。

说实话,只是走到这里,某种不好的感觉都已经攥住了三人的心脏,站长的妻女二人,真的还能活着么?

站长边走,边咬牙更改了他的承诺。

“找到,找到尸体的,我也是,十万……”

他声音发颤,嘴唇直哆嗦,但还是大踏步往里走。

李慕白两人没法安慰他,只能拍了拍站长的肩背,以示支持。

而在暗处,在车站的某个角落里,一只还在进食的变异体突然鼻翼翕动,兴奋的发颤,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丢掉了嘴里的残肢,消失在阴影里。

在它离开的角落里,墙侧的门微微敞开出了一个缝隙,露出半只眼睛。

开门,向左架枪,向右架枪,检查桌子底下,打开柜子门,隔间门,翻找,然后后退离开,下一间。

李慕白一行三人是一间一间屋子搜过来的,越深入,人体残骸越多,越惨烈,越完整,看来变异体是越吃越饱,到后面只是每个啃一口尝鲜。

就是啃这么一口也没有能活的,连一个都没有,就算啃的时候没死,后边失血过多也早就要了命。一路走过来,几人心越走越凉,虽然没有明确找到母子两个的尸体,但能确定,变异体前进的方向就是车站深处。

就看这一路尸体吧,有哪怕一个跑的掉吗?

明面上的一片房间基本搜完了,李慕白三个已经进入管理区,这里属于车站的夹层,没有自然光,全靠惨白的廊灯。整个区域是走廊加房间的布局,只有一个出入口,简直像是半个迷宫。

李慕白偷偷让系统把车站系统入侵了,弄了张地图,在前面领路。李站长和打手两个在后头跟着,三人呈现一个品字形。这里布局四通八达,但右侧走廊灯似乎是坏了,李慕白计算计算,决定从左侧走廊出发绕一个圈,把管理区搜个遍。

就在三人左转走进走廊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只变异体从右侧走廊的黑暗中窜出,没有叫,没有试探,只有四肢发力的破空声,直直扑向了三人小队的末尾,落在最后面的李站长。

反应最快的是打手,在听见破空声的一瞬间,转身就是一枪,这变异体吃痛,空中形态变了,落点没法精准,没能扑到李站长身上,但爪子还是钩住了李站长的左腿,撕开一道口子。

李站长侧身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叫出声,同时死死握着□□,冲变异体扣动了扳机。霰弹披头盖脸的落在变异体头脸上,虽不致命,但必然是剧痛难当,变异体叫出了声,像是哑着嗓子的嚎叫。

这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就在变异体吃痛后退的空挡,打手和李慕白一对眼,架起站长转头就跑,虽然这边没有出口,但好歹先把变异体甩开呐。

考虑到变异体这牲口跑的快,李慕白还没忘了从腰间摸了颗手雷,用牙把拉环一抽,灌进身后的长廊里。

一,二,三。

只听“轰隆”一声响,紧接着是变异体的哀嚎声,三人头也不回地乘着火光、破片和烟尘,绕过拐角找到房间扎进去。

门开的一瞬间,李站长摔倒在地上,李慕白回头锁门,打手蹲下来查看伤口。

伤口狭长,皮肉外翻,与猫抓的相似,但大的多,且血流不止。

打手果断撕开外套,准备包扎。

“药呢?快速愈合外伤的喷雾呢?”李慕白一转头,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据他所知的常识,这个世界可是公元2525年呐,治疗手法这么古早么?

“那属于管制药品,”打手简直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吼“只有医疗机器人和医疗舱允许搭载。”

他动作很快,先是裁掉了伤口周围的裤管,紧接着把自己上衣撕下来的布料往上缠紧,勉强把血止住了。

“够了,”李站长扶着墙坐起来,喘着粗气“跑不掉的,它会循着血找过来,带着我,我们三个都得死。”

“说什么丧气话!”那打手声音有点颤,作势要扶他起来“姓李的,你老婆,你女儿还等着你呢?你他妈要是死了,你信不信我,我……”

“阿徐,阿徐。”

李站长示意他停手,打手还是摸索着要扶他。

“徐风行!”

打手顿住了,李站长仰头看着他那张脸,那脸上双眼通红,牙关紧咬。

“我……老大,你。”徐风行抬手揉了揉眼睛,把头偏向一边。

李站长笑着,像无事发生那样平静地冲他说:“如果我死了,你会照顾好她们,对吧。”

“不,不不。你不会死的,老大你不会死的。”徐风行拉起李站长的手攥紧了。

“回答我。”李站长把眼睛瞪圆了,突然厉声喝道。

“好,你去死,你他妈的去死吧。”徐风行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却下意识又伸手去拽了下,让那手不至于摔在地上“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姓徐,就是你儿子。”

李慕白看着这出生离死别,心知李站长做的决定完全正确,但毕竟人非草木,即使谈不上痛苦,也沾染了感伤。他一个外人,插不进这两人的口角里,欲说点什么,开不了口,却听李站长忽然叫他。

“小李啊,我没想到,我做站长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到头来,生死关头,是你一个最普通的垃圾工,站出来帮我。”李站长又在笑,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你们两个,垃圾站,我留给阿徐,存款都给你,不乱花,也够用一辈子了,如果你们念我的好,照顾照顾你嫂子和侄女。”

他把话说干净了,心余死志。李慕白感到鼻子发酸,徐风行把脑袋埋在墙边,一抽一抽的。

“都哭什么?那畜生该要追过来了,咱们准备准备,都上路吧。”李站长这时候反倒平静了,笑着撑着沙发站起来,跛着脚走上前,分别拍了拍这两人的肩“手榴弹都拿出来,这玩意贵,别吝啬啊。”

短暂的准备之后,三人冲出了房间,那变异体果真没走远,眼看快搜到门口,被突然窜出来的三人吓了一跳。李慕白、徐风行两个冲反方向狂奔。在他们身后,李站长站在原地,肥肉一颤一颤的,一把拉开了五六个手榴弹的拉环,那变异体反应过来,亮出了血盆大口,就要给李站长点颜色看看。

“你过来啊!”

跑过转角的两人先是听见身后一声怒吼,紧接着是火光照亮了墙面,烟尘喷涌到身后,两人加快了步伐,谁也没说话,心里都明白。

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把以后的事做好。

变异体该是死了,再怎么强,它也是血肉之躯。在那爆炸之后,李慕白两人搜了一间又一间房间,身后都没有传来死神的步伐。

虽然变异体危机是暂时消失了,但徐风行看起来已经疯掉了,两眼通红,面无表情,一板一眼,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李慕白跟他一起搜的都有点绝望了,残缺的尸体数不胜数,但他只要敢拿照片核对,徐风行盯着他,就一幅要把他活活打死的表情。按这种搜法,恐怕最后要是找不到活的嫂子和侄女,徐风行得拉着他一起死。

终于,在找到一间角落里的隔间时,李慕白实在没忍住,和徐风行吵了起来。

“你要疯别带着我一起疯啊,不让查尸体,就硬找,你几个意思啊?”

李慕白有点上火了,怎么,要是在这车站找不着活人,你就在这干转圈吗?

“李站长待你不薄,你要是不盼着嫂子她们好,我就送你去找大哥当面交代。”徐风行直接就应激了,一把将李慕白按在了墙上,腰间手枪也拔出来了。李慕白给他气笑了,他能活几天?他怕谁?

“我不念着李哥吗,啊?就是找不到活的,哪怕死了的,你找去,和李哥合葬呢,你不得给他一个交代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这么由着性子发疯,就对的起李哥了?”

李慕白顶着枪把徐风行推的一趔趄。

“你要是想找,就和我好好找,不要在这里耍脾气。要么,咱俩各找各的,你死活与我无关。”

李慕白寻思自己也没太使劲,徐风行竟然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枪也丢了,捂着脸崩溃大哭起来。

就在这当口,旁边隔间的门动了下,开了条缝,上面一个中年妇女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张脸,下面一个小女孩迫不及待的把脑袋挤了出来。

“徐叔叔!”

徐风行一下愣住了,这声音太耳熟了,他放下手,模糊的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轮廓。紧接着,像是确认了什么,那门彻底打开了,中年女人带着小孩都出来了,小女孩一出来就捧着徐风行的脸问他。

“徐叔叔你怎么啦?”

母女两个找到了。李慕白正核对照片,松了口气。却听见什么声音在响,很轻,“滴答、滴答”,像水声,哪里来的水?他抬头看过去,通风口露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是变异体的口水。

“小心!”他话音未落,那变异体就突破了脆弱的通风口,电光火石之间,扑向小女孩,太快了,堪比自由落体的速度,谁都来不及反应。

除了母亲。

在变异体落下来的一瞬间,中年女人扑在了小女孩的身上,那变异体没能咬到小女孩,只能一口吞掉了女人的头,不过它明显相当不满意,一口吐了出来,还要发动攻击。

李慕白惊恐万分,这变异体虽然浑身是伤,还缩水了,但分明还是刚刚那只,这也太耐杀了吧。他一边抬手清空步枪弹夹,一边呼叫系统护驾。

“妈的,狗系统,你再不想想办法咱俩就真都得交代在这里了。难道我就没有什么技能吗?”

“你现在负债知道吗,你负债!”系统也快疯了“本来是有安排的,可是为了救你拿去抵押贷款了啊!”

“那就再多贷一点!”李慕白抓狂道,弹夹清空,变异体吃痛,一爪子扇飞了他手里的枪,留下几道伤口,紧接着一爪子刺穿了他左肩。

“知道了,你别吵了!”系统明显正在后台疯□□作“你手里,你手里的东西,贴到变异体身上!”

李慕白感到右手里似乎是多了张纸,来不及多想,一把贴在了异形身上。顿时,就像是沙被风扬起似的,那变异体居然化作了一滩灰尘,纸飘飘忽忽的落在了上边。

这下准死定了吧。

李慕白到极限了,两眼发黑,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听见小女孩在哭,徐风行在怒吼,似乎外边还有螺旋桨的声音。这些声音听起来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系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对了,贷款条件跟你说一声,你账户三十五万点我清空了,原有债务翻三倍。记住,三天内必须还上。”

真是完蛋,这下赔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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