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福禄镇镇边上,有一座破烂的小院子,屋主人搬走几十年了。

大半个月前却有人住了进来。

院墙外面有棵老树多年前还是枝繁叶茂的常青树,如今光秃秃的,只寥寥几片叶子。

院子里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晒着太阳的小狸猫听到动静,从屋顶上探出个脑袋,耳朵抖了三抖,好奇往下看去。

老婆子拿着斧头站在院子里,声音忒大。

“大公子,你自己想想清楚,你这残花败柳的身子,能寻个下家已然不错,虽说是个大字不识的山野村夫,但听说是个猎户呢,以后也不缺肉吃!”

“你这天天要死不活的,多晦气啊!”

“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我老婆子找麻烦,不然别怪我真不给你脸面!”

或许是半天没人搭理,婆子自觉没趣,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道:“我老婆子命不好,要来伺候你这么个污糟玩意儿,呸。”

门内,小哥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凑近了,那张脸苍白没有生气,红色的眉心痣黯淡无光。

两个月前,谭殊词遭逢大变。

母亲前脚去世,父亲后脚就把外室就接进门做了继室。

自从那继母进门,他就大祸小祸不断。

先是“失足”落水伤了身子,有碍子嗣。

再是闺中不甘寂寞,与人书信传情。

最后又传出他不孝不悌,让他婚事告吹。

继母手段层出不穷,谭殊词来不及防备就已经跌落尘埃。

原本他以为会被送去庄子上了此残生,却不想对方又找了个机会,借着官媒把他送到这里,离云县远远的。

他那位好父亲应当知情,但默许了。只要不影响到他那顶官帽,对方能一辈子装聋作哑。

谭殊词想了又想,自己算什么呢?

幼时是母亲抓住父亲的那根稻草,长大了是父亲攀附上官的工具……

要他知书达理,要他温婉贤淑,要他处处谨小慎微。

他汲汲营营地想要爱,到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捞着。

他从前可以是任何东西,此后可以是任何人,却好像始终做不成他自己。

小哥儿蓦地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眼角却又有眼泪滑落。

门外劈柴的婆子听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碎碎念:“这小蹄子疯了不成?!笑得这渗人,发病了?”

“算了算了,就这两日了,等他跟那猎户走了,我也拿钱回乡去,跑得远远的。”

婆子人坏但不傻,帮着大户人家干腌臜事,也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三水县隔壁的云县,是谭殊词原本的家。

两县虽接壤,却分属两府,云县隶属丰州,远比三水县富庶。

三水县山高水远,而云县地势较平坦,官道通坦,多有商人之流来往,带动一地发展。

云县县令姓谭,为官平庸,无功无过,多年未升迁。

这几日县城里的百姓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说谭县令初来做官时便被人下药,不能生育。

那后来登堂入室的外室子是如何来的?据说县令是当了绿毛龟!

百姓私下流传,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县令耳朵里。

后来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原来谭县令早年受过暗算不能生育竟是真的!所以除了原配夫人所生的大公子,其他的就……

更喜闻乐道的是,这大夫上门一把脉,那外室和外室子也被下了药,子嗣断绝。

有人说好歹有个大公子,知情人捋了捋胡须,低声嗟叹,大公子,哪还有什么大公子哦,早被朱笔轻飘飘划去咯。

河边村这边,赵山岚告诉陈阿生,请他去那头说一声,三日后,也就是八月初七那日去接人,这几日要先把家里修整修整。

最后人家要走,他又请对方顺便把孟大娘家的背篓带下去。

陈阿生好笑,但还是帮了这混小子的忙。

山上又只剩一个人。

赵山岚默念了几遍未来夫郎家的地址,牢牢记住。

凭空多了一个夫郎,跟做梦一样。

按理说他不是同性恋,但他也没谈过,无从参考。

受记忆影响,知道此间小哥儿和硬邦邦的臭汉子多有区别,赵山岚很快就接受了即将拥有一个夫郎的事实。

然而还不等他笑出来,转头看到自家屋子,那嘴角又塌了。

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但是吧——

这屋子偶尔透风漏雨,自己一个人住还行,可要多个小哥儿,就完全不行了,容易让人家吹风受凉,生病了更是不好。

官媒落下,婚契即成,刚刚阿生叔把他的户籍拿走就是为了给小哥儿落户。下一次把户籍拿回来,他名字旁边就要多一个人名了。

这三日时间,得好好把房子修整一下,至少不能漏雨进风。

返回去麻利地把菜种种完,再检修屋子。

三间屋子的墙体是泥巴砖,好在多年维护着,没有开裂。

屋顶是茅草盖的,如今里面其实有些腐烂漏雨,赵山岚小心爬上去察看,茅草底下的木头没坏还能再用。

然而茅草屋顶更换麻烦不说还得常换,他想着得买些瓦换上。

但今天来不及,只能先干其它的。

几道门一一加固了,到那几扇窗户时还缺几颗钉子,要去买。

院子的地是泥巴地,虽然压得实,下雨天也泥泞。

赵山岚去山里找了几块石板,先安了一条路出来,又到小溪里淘了些半天的沙和石子,把泥地铺上,这样日后不至于走两步就一脚泥。

原本的竹篱笆也去砍了新竹子准备重新围。

吃完晚饭,就着月光,他总算在月正之前把这项工作完成。

长长的密集的篱笆把房子和菜地围起来,起了些遮挡作用。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八月初四,一早,赵山岚带着原身父亲留下的家伙什跑进山里。

目前,打猎是他赚钱的最好办法。

好在如今是秋天,经过三季的休养生息,大青山里的猎物繁多。

一个早上过去,他提着七八只野鸡野兔从深林里钻出来。

后头背着一个背篓,里面也是同样的猎物。

满载而归。

他的异能才二级,目前只能浅浅地操控和催生一下植物,加上他本来也不太会打猎,原身也只学到点皮毛,只能捕些小动物,大型的是别想了。

这些野鸡野兔因为要拿去卖掉,赵山岚就没有弄死。

把猎物该捆捆,关在鸡笼里。

赵山岚接着飞速解决了午饭。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他又沿着山路钻进深山里。

河边村离镇上远,走路来回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今天是不准备动身去镇上的。

上午打猎他转了很大一片林子,进到深处,看到一株好东西。

那东西很难找到,也很难认错。他要去挖来。

循着记号走了两个多小时,翻了大半座山,他才又看见了那株顶上顶着几颗红果果的植物。

植株头顶的种子大多已经掉落或者被动物吃掉,就是凭着这几颗种子和那标志性的叶片,赵山岚才能认出来这是一株人参。

末世开始时赵山岚还是个高一学生,中二得不行,天天想着跟爽文男主一样能制霸一方,有段时间对在各种文里老是出现的人参、灵芝这些珍贵药材兴趣非常。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而运气也终于又好了一回。

然而他在旁边找了一圈也只有这一株参,有三片叶子,行话叫灯台子。赵山岚看不出具体年份,但都开花结果了,想来不止十年。

意外之财不可多得,赵山岚没再多想,先把那剩的两三颗种子摘了揣兜里,再小心翼翼地用竹片和木棍开始挖人参。

挖人参是个细致活,要保证根须不受伤很困难,赵山岚只能一边挖一边用异能护着。

挖了三个多小时,才全须全尾的挖出来。

他估摸着给了点异能,小拇指粗细的人参肉眼力见的生长起来,最后接近食指粗了,才停下来。抓了一把杂草包起来,原路返回。

到家已经傍晚,天上只剩些晚霞。

放好参,像不累似的,他又下山去村长家,问哪里有卖瓦的。

陈村长笑眯眯告诉他:“卖瓦的村子离得远,但你可捡着便宜了,前头那家收完粮食修新房,老子和儿子没商量,一人去订了一批瓦,前几日人家送来,傻眼了,又不给退,正找买家呢!”

赵山岚让老村长帮忙给那家人说一声自己要买瓦,留下只兔子便告辞了。

返回去时,又往孟大娘家门口放了两只兔子,敲了门就跑。

次日大早,天还朦胧着,村子里静悄悄的,赵山岚带着东西从村子里快速经过,直奔镇上。

恰好碰到镇上五日一回的大集,寻摸了个位置摆上猎物,不等吆喝揽客,就有生意上门。

赵山岚第一回卖猎物,不知如何定价,还是有位围观的大哥小声告诉他,这两样野物平日十八文上下,今日可将野鸡野兔定价为十六文,算是积攒口碑。

接连来了五位客人后,赵山岚空闲下来,转头和那大哥说话。

“大哥,刚才多谢指点,这只野鸡送您吃!”

赵山岚对这大肚腩的男人很是感激。

地摊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四肢纤细,肚子却异常的大,时不时要用手去搂一下。

赵山岚还当对方是得了什么怪病,不敢多看,就怕戳到对方痛处。

对方笑着接过,声音轻轻柔柔的道:“那就多谢你,又让我白得了一只鸡。”

赵山岚抓抓脑袋,一笑。

看着对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提着鸡离开,赵山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另一个男人出现,自然而然地接过鸡,然后一脸慈爱地摸了摸那大哥凸起的大肚腩。

不对不对,鬼的大肚腩啊!

那是个怀孕的哥儿!

赵山岚再次受到冲击,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缓了两口气,才吆喝两声,继续卖猎物。

野鸡野兔十六文一只卖的很快,共卖了二十只,得三百二十文。

收拾好背篓,他找人打听了一下哪家医馆公道,得到答案后揣着人参径直就去了。

人参拿到医馆,坐堂的老大夫一阵稀奇,直言这参挖的好,保存的也好,加上年份不低,品相也不错,最后卖得九十两银子。

除了一张五十两银票,还有沉甸甸的一包银子。

此刻还早,赵山岚也不累,又赶紧往家里赶。

回到村里,找了村长带着去那户人家买瓦。

三间屋子,大致吃下了这家多余瓦的三分之一。

赵山岚怕麻烦,遂多花了些银子,又和这户人家商量,请这家盖房子的工人帮忙背瓦上山,帮忙盖屋顶。

那家人感谢他来买了些瓦去,也不阻挠,就让工头接了笔散单。

于是最后瓦加人工,共花了三两银子,把原来的破茅草屋顶换成了瓦片顶,看着像模像样的。

后日便是八月初七。

初六早上,赵山岚又去镇上买了各种东西,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有了实感。

大米七文一升,一升大概两斤。赵山岚买了二十升,花去一百四十文。

猪肉十七文,算得上贵了,一般人很少能狠下心买了吃。家里有肉,所以他没买,只买了一笼油,花了五十文。

碗瓢盆只要不多精致都很便宜,赵山岚买了很多才100文。

锅就很贵了,毕竟是铁。赵山岚买了一口,预备把家里的另一个灶口也安上。还在铁匠铺子里要了了几颗钉子算是搭头,用来钉窗户那些,这里花去三两银子。

又买了两床被子,家里盖的个已经很破了,需要换掉。

而且要来小哥儿,也不好让人家盖破被子,加着又买了三张床单,这里共花去二两银子。

背篓里装满,手上提着铁锅,赵山岚也拿不下了,想着干脆打道回家。

再有添置的,明日早上再说。

停下望了望县城南边的方向,赵山岚压住去看看人的想法,背着东西出了城门。

这一趟花销差不多五两三钱,赵山岚觉得非常能接受。

除了铁和棉花真贵,其它东西感觉都是正常物价。

那人参的钱够他花很久了。

一到家,把东西放下归置好,他就去收拾另一间屋子。

昨天盖了瓦,他只来得及收拾厨房和自己那间屋子,这间还没打扫。

三间房,一间偏房是厨房兼柴房和杂物间,还有一个鸡圈和茅厕在房子背后,挨着菜园子,原本是半露天的,后来赵山岚给加了个盖子,下雨天就不怕被雨淋着了。

两间正屋,大的那间原本是赵家父母住的,小点的那间原本是原身住的。后面原身搬进了父母的屋子,这间就空了下来。

房间门一打开,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除了四面墙,就只有一张土炕和一张桌子。

他看了看那张厚实的桌子,如果没记错,配套的凳子好像在柴堆里出现过,然后被他烧掉了。

“……”

推开窗户透气,打扫干净灰尘,抹干净床,从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抱了垫絮铺上,换上新床单,新被子,放上枕头,床就收拾好了。

桌子也擦得很干净,连抽屉的角落都没漏。

赵山岚思考了一秒,又跑去自己房间里,拿出给自己买的床单,拿剪刀裁下来一块,再跑回来给铺在桌子上。

退出去,从门口看着屋里,赵山岚很满意。

后面做着饭想了想,河边村还有个木匠,又下山找了木匠家,扛了一个新箱子和新凳子上来。

柜子放在床尾,凳子和桌子配套。

又在墙上敲敲打打修修这里,补补那里,才算是合乎心意。

当晚,赵山岚睡了个好觉,依稀做了个美梦。

日月交替,又是一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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