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神族好感度现在是……正好60%。
第二天,代当康起来时,就没看见宗青耕人了。他收拾好渔具,跟着鲁漆蝶捕鱼。
总体而言,捕鱼本身是一件快乐的事,加上代当康装模做样的本事很强,钓友相聚自带场面活络功效,总体氛围还算轻松愉悦,不觉时间流逝。
但回去的时候,代当康趁众人不注意,一翻任务书。
好家伙,陪聊一早上好感度才62%。
这样看来,突破好感度的任务又要交给宗青耕了。
紧张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代当康那里有多轻松,相反地,宗青耕那里就有多紧张——毕竟人命关天。
南花朝一把脉,脸上的凝重只比宗青耕还严重——你看,那两只眉毛都快打起来了。
“……这脉象怎么这么乱?”南花朝听脉听得心烦,小声嘟囔,“诶这又是什么……”
宗青耕不敢叨扰他,自己现在中药铺子里抓了些常用的解毒草,配好一份基础解毒汤。
配制着,他鼻尖轻嗅。
甘草汁好了。
他盛好汤,端给南花朝:“给。”
他愣了一下:“甘草汁?太细心了。”
南花朝给那人灌下去。
“此人昏迷多久了?”
“约一夜,”宗青耕答,“手足厥逆,脉微欲绝。(注1)”
那人嘴唇黑紫,缩在床上,卷成河虾,尽管昏迷,但头上结豆大的冷汗,症状比昨晚还严重。
南花朝两指点过脖颈,胸口,再捏他的手足——更凉了。但他的身子却是异样火热,面色赤红。
他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不行,判断不出他中何毒。”
南花朝拉开抽屉,打开银针布卷:“先来针灸,阻止毒素蔓延。”
宗青耕点上火烛,在南花朝准备时,利索解开此人衣服,不拖延任何时间。
在南花朝扎针的过程中,宗青耕也不停歇,回忆着他的症状。
……腹痛、手脚冰凉、体热内寒……这些应该都是中毒带来的心力衰竭。
一般的解毒方法,除了了解毒素对症下药,或者缓解症状徐徐图之,还有哪些呢?
宗青耕还没思考出头绪,床上那人突然弹射起床!
别说他了,南花朝心都骤停一下,手上没扎进去的银针差点给自己来一下。
……我勒个起半死回生啊。
这场景相当惊骇,他针只扎了半身,活像只半拉刺猬,封印的左半身僵直,右半身灵活,欲弯腰不成,差点把自己左右双折叠。
“呕!——”
电光石火,就这一声,宗青耕将他的所有症状连到一起——
“以毒攻毒!”
那人惊天一声呕之后又躺尸了,南花朝深怕他身上的针移位了,先安顿好他。
“什么?”南花朝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宗青耕连忙上手接过病号,说得飞快:“下得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不恶寒,反而面赤,或腹痛,或干呕,或咽痛。(注1)”
“是不是这些症状?”
他和南花朝对视。
南花朝就着他的话思索,目光渐渐明亮:“正是!——想到解药了?”
“是,”宗青耕折回去,“用‘四逆汤’。”
“少阴病下利,他应是误食什么,导致心肾阳虚,”宗青耕解释,“‘四逆汤’,大附子一个,炙甘草二两,干姜三两,加水三升,煮成一升,分两次温服。(注1)”
“大附子乃剧毒,稍不留神就一命呜呼,”南花朝听到“附子”,神情谨慎,“你可否把好量?”
宗青耕回视,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渐渐沉稳下来。
他只说:“相信我。”
南花朝起来:“我再去盛一碗甘草汤。”
“宗青耕,”他神色少见的正经,“靠你了。”
“我曾听他人说,春鳊、秋鲤、夏三黎,”鲁漆蝶问,“那冬是何物?”
代当康手上刮鳞动作不停:“遵循自然规律,那便是鲈鱼。”
早冬,就该配鲈鱼。
冬天的鲈鱼的确很鲜美——这个冷知识还是宗青耕告诉他的。
“信我,冬天的鲈鱼,吃起来,味道就是和春夏秋的不一样。”宗青耕信誓旦旦。
宗青耕说好吃,那还是可以信的。
在那次宿舍聚餐上,三人都依了宗青耕的话,点了条红烧鲈鱼。
“嗯!真的很鲜诶!”
代当康回到面前的任务上,洗净鱼内粘连的血丝,撕去内腔的黑膜,再细细清洗一遍,顺手改好花刀。
“你为何劈开它的脊骨?”鲁漆蝶问。
“不算劈开脊骨,”代当康答,“在它脊骨两边各划一刀,然后就可以……”
他把鱼立在盘子上:“摆盘更好看。”
代当康说着又开始切葱,鲁漆蝶问:“可否需要帮忙?”
“不用,有劳。”
鲁漆蝶走后,代当康轻轻呼口气。
怪不自在的。
另一边,宗青耕煎完药,回来时,南花朝的针也扎完了,试图给他再灌一碗甘草汁,不停地找角度。
“我来。”宗青耕说着就上手,干脆地把四逆汤灌下去。
两人收拾残局,约一炷香时刻,再回来检查情况。
“的确,”南花朝一把脉,这次是溢于言表的惊喜,“脉象比刚才平了!”
太好了!
宗青耕将这个消息带给门外守着的黑鲁神——她怕打扰到两位,一直守在门外。
“我们赶快把消息带给他们吧!”宗青耕道。
“不必,我刚刚已经传送过去了。”
宗青耕:……啊?刚刚你不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们能借水传音,”她指指空气,“空气,土地,江河湖海,有水便有我们的声音。”
高级。
“我们生于水,听万物,祈愿祝福,”黑鲁神目光没有落点,只是望向远方,“若有一日,需要我族帮助,敲敲水流,我们一直都在。”
宗青耕跟着她的视线:“抱歉,对昨日吾友之言。”
“无妨,”黑鲁神摆摆手,“行善就要做好被误解的准备,友人也是心善,才会生此怀疑。”
宗青耕拱手感谢。
人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因为黑鲁神是黑色的就怀疑她们黑心。真正的情况恰恰相反,三族鲁神中,黑鲁神恰恰是最易相处的。
在原本的雪山之巅,鲁神长期受百妖供奉,多早就失去妖心,而染上不近人情的神心。或是面对百妖的水深火热而隔岸观火,或是落井下石助纣为虐,铲除一切会威胁自己神道的势力。
而黑鲁神就是这么没奋斗精神,她们依然无时不刻不在帮人。
久而久之,黑鲁神便和其他二族决裂——她们瞧不起黑鲁神的行径,掉价;黑鲁神看不惯她们的冷漠,丢人。
“正好,我族喜水,南方甚是宜人,一草一木细腻深情,”黑鲁神道,“美中不足的是,有喜欢吃蛇的白鹿老太太。”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的确,一个喜欢天天记录草尖凝露的时刻,记录夕阳落下时搬家的蚁群的种族,又能有什么坏心的。
“道路的事我族听说了,”黑鲁神道,“回去,我便会待人修路。”
宗青耕再次感谢:“有劳。”
这时,南花朝一推开门:“二位,他醒了!”
“……这是何处……”
“你先躺下,”宗青耕连忙把人扶下,躺好,告诉他,“此处乃君南山,你从天而降,是她们救下的你。”
那人又连忙起身感谢,又被宗青耕摁了下去。
“没事就好。”
最终,宗青耕拗不过他,借力,他撑起半边身子,自我介绍道:
“在下文乐,文鳐鱼一族。此次南迁,在下突然翅膀受伤,从空中坠落,”他询问黑鲁神,“我有毁坏什么吗?”
得到黑鲁神的否定后,文乐接着“几位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可有未完之心愿?不遗余力。”
“先休息吧,”南花朝接话,“这些之后再议。”
“对了,”宗青耕问他,“那你怎么回去呢?”
说到这个,他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我已脱离队群,而且……我不认路……”
几人了然。
“那你先暂住我这儿养伤,”南花朝道,“不急不急。”
“不太好吧,”文乐神色复杂,有些困窘,双眉微蹙眼神犹疑,“是否太叨扰了?”
“不算,我药堂有侧室,”南花朝语气轻松柔和,“你养病养伤本就需要些时日,不能离了我们的照顾,况且,若我没记错,文鳐鱼回在来年春日,再度南迁回来?”
“是。秋冬北迁,早春南迁。”
“那就住下吧,”南花朝一锤定音,“若实在尴尬,日常,你也可助我些杂务。”
文乐道德感强,一番犹豫后,还是答应下来。
“好了!”宗青耕一伸懒腰,“既然都商量好了,先去吃饭吧!”
他从清晨空腹到现在,早就饿疯了!
“好吃!!”
这可能是这个山洞最热闹的一天,众人整齐围坐在一桌旁。
代当康端上最后一盘菜。
宗青耕眼睛一扫,顿时亮了!
鲈鱼!
宗青耕不喜欢吃鱼,除了冬日的鲈鱼——从他亲口推荐便可看出。
昨日听说吃鱼,虽然是没有解锁的“代当康牌蒸鱼”,但吸引力终归没那么大。
没想到居然是他最喜欢的鲈鱼!
“你居然藏得这么深,”代当康坐下后,宗青耕贴上他耳朵,压抑不住的喜,“都不提前告诉我!”
代当康一瞥:“自作多情,冬天本就该吃鲈鱼,怎说成是为了你。”
“这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见代当康不承认,宗青耕也不管,夹一筷子。
嗯!
这味道太伟大了!
“鲜吧?”代当康目睹宗青耕的表情变化,一挑眉。
在吃上面,宗青耕从来都讲究有话直说:“太鲜了!你怎么做到的?”
“鸡油,加香菇丝和姜丝,拌在一起,”码丝时加些白醋,”代当康得意一笑,“你可以永远相信我的厨艺。”
这一点宗青耕真不反对,他猛扒一口饭,含糊不清:“我将永远追随你。”
“对了,”代当康筷子先夹起葱丝,再夹起斜葱段,问他,“你说是葱丝好看还是葱段好看?”
宗青耕扫一眼:“……葱丝,更能显示出你的牛逼。”
“懂了,”代当康赞同地点点头,“那我以后都切葱丝了。”
此话一出,宗青耕手上的动作停下。
代当康没注意到宗青耕的异样,接着吃一口饭。
宗青耕盯着放在面前的鲈鱼——甚至鲈鱼是离他最近的,长久不用的大脑突然开始运转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见这么重要吗?
第十三章注:
本文所有关于中草药知识如果有误请一定指正我!作者没文化,出错了全是作者的问题。(真没文化,写文五分钟查资料两小时)
这里症状有魔改,别带入现实。行医过程也是瞎编的,也别带入现实,现实中生病了请一定要去找医生哦!
注1:本章所有关于症状的描述,都摘自《本草纲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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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采青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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