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纾一脸好奇。

黄有晨道：“今晚11点半，在北门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直直看着邵元纾，“你一定要来。”

邵元纾后知后觉发现，今天的黄有晨，似乎没有眨过眼。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临出发前，邵元纾拿到了贺警官的设备支持：一支高性能凝胶态防狼喷雾。

从外表看上去，这就是一根钢笔的样子。但只要一打开笔盖，按下喷射开关，就能喷射出强效辣椒素凝胶，硬控对方，争取到逃跑良机。

贺警官将设备给邵元纾，强调道：“不要担心，我们会跟着你们的。这个东西，更像是有备无患。

“还有，这是管制器械，这一趟结束后，你得还给我。”

邵元纾安全感大增。

管制级别的肯定是好东西！

邵元纾站在北门口等黄有晨。

学校的北门口正对着一条主干道，这个点依然不时有车来车往。大学生们似乎没有明确的白天黑夜的概念，这个点了，人行道两侧时不时有人跑步路过。

邵元纾的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扫过，不期然间，对上了两盏在夜色中幽幽亮着的光。

是一只猫。它就蹲坐在北门那道自动伸缩门的角落里，前爪支撑在地，直直地看着邵元纾。

虽然夜色昏昏，但邵元纾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那只奇怪的小狸花猫。

邵元纾心里不由一紧。

她已经发现了，每次只要她一碰见这只小狸花猫，要么是已经发生、要么是即将发生一些很奇怪的事。

不等她多想，黄有晨来了。

三月份的这个天，入了夜其实还是很冷的。但邵元纾惊讶地发现，黄有晨竟然还是白天的那副打扮。他只穿着一件薄款的毛衣，连外套都没加。

邵元纾问他：“你不冷吗？”

她听到了一声近乎平铺直叙的回答：“不。”

说这话时，黄有晨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依然看着马路的方向。可马路那边，除了车来车往，分明什么也没有。

黄有晨忽然道：“走。”

说着，他率先朝马路的方向走去。

邵元纾紧跟在他身后，走到马路边。

他们刚站稳，一辆车就停在他们身边。

黄有晨拉开车门，跟邵元纾道：“进去。”

忽然之间，他似乎只会祈使句了。

两人坐在车后排，彼此之间几乎隔着一整个人的空位。黄有晨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背甚至不靠着椅背，而只是这么僵直地坐着。

邵元纾试探道：“你怎么了？总感觉你今天很奇怪。”

黄有晨道：“安静。”

司机可能误以为自己闯入了什么男女大学生吵架冷战现场，看热闹看得还挺起劲，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他们一眼。

某一时刻，司机那偷偷摸摸的视线，正对上了黄有晨的。

黄有晨也不说话，只睁着眼睛，通过后视镜与司机直直对视。

司机一下子老实了。

沉默难熬的二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小留山山脚下。

黄有晨先下了车。

邵元纾将要下车前，司机小声喊住了她：“妹儿，你不要紧吧？那个男同学看起来怪怪的。天都这么黑了，你要小心撒。”

邵元纾有些意外，很是感激地道了谢。

她追上黄有晨的脚步，往山上去。

黄有晨走得不算快，但却十分均匀。一步一步，连大小和频率都在同一个节奏上。

倘若不是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分明，邵元纾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机器人。

邵元纾试图配合黄有晨的节奏，可无奈的是，她的身体支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匀速登山运动。

她并没有逞强，每当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就停下来歇一歇。

她甚至不需要跟黄有晨说，只要她停下来超过10秒，闷头登山的黄有晨就会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自主停下来，在原地等她。

邵元纾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她道：“师兄，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安排吗？不然的话，我就要回去了。”

这个威胁很简单直接，但却很有效。

黄有晨言简意赅：“仪式要求。静，安，空灵。上山，灵潮。”

邵元纾不再多言。

小留山是京市附近的一座小山包，算是离京大最近的一处勉强可以称作是山的景点。邵元纾跟舍友们来过这里，平常她大概要花近两个小时才能到山顶，但跟着黄有晨，只是一个半小时，她就登顶了。

即便是深夜的这个点，小留山顶依然有人。离他们不远就有两处帐篷，不时有男男女女的说笑声传来。

黄有晨带着邵元纾来到山顶的一块裸露的大岩石上。

他招呼邵元纾：“坐。”

等邵元纾坐定后，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终于离邵元纾近一些了，却仍然不看她，而是微微抬起头，看向天际。

这个方向正对着城里。城市夜晚燃着灯，将天空染得脏兮兮的，是一种介于红色和灰色之间的色调。

天空再往下，越是靠近城市建筑的地方就越是明亮。一辆辆车穿行在马路上，就仿佛是一条条系在城市里的灯带。

邵元纾裹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有些昏昏欲睡。

黄有晨忽然道：“来了！”

什么来了？

邵元纾看了黄有晨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城市上空。

灰红相间的天际，某一时刻，突然酝出了一线白色来。这白色由浅至深，渐渐染上金。

那金色甚至是流动的，让人不期然间想到海浪的模样。

金色的海浪在天际翻涌，舒展，蔓延……

除了颜色之外，不算多么罕见的场景。

邵元纾却看得入了神。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精神世界都被荡涤一空，模模糊糊间，有一段歌谣不知从何处传来，背景里夹杂着海浪的声音。

邵元纾听不懂那些歌谣。它们入了她的认知，却又只在其中浅浅地滑过，不留丝毫痕迹。

但很奇怪的是，她竟然能听懂海浪传来的讯息。那是一种很模糊的表达，甚至很难被准确地翻译出来，而更像是一种不自觉的呓语——

“浪起——浪涌——浪无极……

“潮汐来讯，生命洗礼……

“洗铅华……洗尘埃……现本我……

“君可见……君应见……

“荧光之辉，其曜皎皎……

“风中之烛，信念为锚……”

……

天边的金光由浓转淡，溶入灰红色的城市光污染中，再也看不分明。

邵元纾一时怅然若失。

她还在愣神，隐约觉得脖颈一侧似乎有一道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咫尺之遥。

邵元纾回头，正对上黄有晨直直的眼神。

他的眼睛睁得过分大，直愣愣的，甚至隐现血丝。

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你身旁，本就是一件吓人的事，更别提这个人还这么一副恐怖的表情。

邵元纾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虽然如此，她并没有露出明显异样。

邵元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握住了掌心的那根特制钢笔，轻声问他道：“怎么了？”

黄有晨死死盯住邵元纾，开口的声音一卡一卡的：“你没事。”

这话的语气很怪异，明明是平铺直叙的声音，邵元纾竟然听出了困惑来。

黄有晨直直看着邵元纾，眼神里翻涌出一种刻骨的垂涎。

他的嘴角往两边咧开，露出一个夸张的、僵硬的笑。

他道：“很好！你没事！”

他朝着邵元纾伸出手，直朝着她的脖颈探来。

邵元纾猛地拨开笔盖，按下防狼喷雾的开关。

她闻到了一股辛辣的气味，在她眼前的空气中弥漫。

黄有晨的脸上被糊上了辣椒素凝胶，直直闭上了眼。

可在下一秒，他的眼睛又猛地睁开。

他眼周周围的肌肉不受控地痉挛，口鼻处通红一片，呼吸声更是重如响雷，鼻涕眼泪俱下，狼狈异常。

即便如此，也不耽误他的行动。

他就像是一只百折不挠的僵尸，防御高得吓人，完全无视了外界因素对他的影响，只固执地、一卡一卡地朝着邵元纾而来。

邵元纾好悬没扔了手里的特制钢笔。

这尼玛是什么垃圾产品？！贺警官你看到了吗？差评！差评！

邵元纾转身就跑。

这时候她才发现，四周安静得仿佛死寂。几分钟之前，不远处那些说笑的男男女女们的声音，现在一个也听不着了。

邵元纾顾不得多想，只顾着往前跑。

山顶碎石遍地，她跑得很辛苦，踉踉跄跄中摔了好几下。

摔倒了她就爬起来继续跑，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0816，起点作用啊！”

这时候你倒是跟死了一样，要你有什么用？

0816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异常波动，请您停住，回头。”

回头？

怎么，自投罗网吗？

0816继续道：“检测到异常波动，初步诊断为系统高级警报，目标系统疑似正在解绑中。

“请您授权0816自主行动。”

邵元纾精神一振：“授权！”

“叮——授权接受。”

一道蓝色的光飞出邵元纾的视野，朝着她身后飘去。

邵元纾心一狠，停住脚步，跟着回头。

黄有晨像是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报废在不远处。他还维持着双手向前的姿势，眼神还直直盯着邵元纾。

昏暗的夜色中，他仿佛是一只索命的怪物。

蓝光停在黄有晨眼前，四散开来，又很快由弥散转为凝聚，勾勒出一道邵元纾熟悉的蓝色电子屏幕来。

一道稍微深一些的蓝色光线从屏幕的上方往下滑动，对着黄有晨进行扫描。

深蓝色的光线扫过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道扭曲的物体轮廓来，看上去有点像是章鱼。

但那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形象，更像是在光线下的投影。

光线每一扫，那个扭曲的物体的位置就变一次。

在邵元纾看来，很像是一个抽了帧的视频。

0816的声音在邵元纾脑海里响起：“检测到解绑期假冒伪劣系统：女大攻略系统。”

“正在锁定中。”

“锁定完成。

“正在进行回收……”

“叮——回收完成！”

邵元纾听到了一声奇怪的惨叫。她甚至形容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叫声，高频、怪异，直冲脑门，刺激得她直耳鸣。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不远处已经没有了0816的踪影。黄有晨倒在地上，一点细碎的白色光芒正在他的眉心跳动着。

邵元纾下意识问0816：“那是什么？”

0816回她道：“假冒伪劣系统的前宿主。”

这瞬间，邵元纾的意识快过她的认知，直接开了通道密钥，屏蔽了她跟0816之间的联系。

所以，0816看不见那个白色的光芒？

邵元纾不知怎么的，对那点白芒非常在意。

她小心走近，蹲下身来，靠近白芒。

感觉……像是可以拾取的样子？

邵元纾伸出手来，往白芒探去。

她摸到了一种细腻的凉意，仿佛碰上了丝绸，又比之丝绸来得厚重。

不等邵元纾细细体味，那点白芒忽然融化，浸润到她的皮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元纾一惊。

这还是活的？

她猛地甩起手来。

加更~[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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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