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启川机场。
一架民航客机轻轻落在长长的跑道。
片刻之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出站,四散开来。
人群中,一抹高挑靓丽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不少路人侧目而视,带着好奇去打量这位穿着深灰长风衣,头顶大波浪的时尚女郎。
于佩拎着黑色行李袋,独自伫在出站口。
她目不斜视,丝毫没有把周围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放在心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在前方一群翘首以盼的脑袋中仔细搜寻。
前来接机的人们汇聚在护栏处,踮起脚尖,争先恐后挥舞着手臂。脸上带着殷切的期盼与肉眼可见的喜悦,以及一些等待中的忐忑。
睃巡一圈,没有瞧见熟悉面孔。
于佩收回目光,有些失望。
谢屹没来。
她回国之前,特意打越洋电话通知过谢屹,谢屹还是没来。
这是一点也不念及夫妻情分了?
虽然本来也没多少……
于佩眉眼冷下来,拎起行李袋,在一众探究的目光中重新抬脚朝外走。
没走两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蹲下身子,迎接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小男孩。
再走两步,携着妻儿的高瘦男人与步履蹒跚的父母深情相拥,热泪盈眶。
机场大厅仿佛一场八点档琼瑶连续剧,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一出出相聚与团圆。
形单影只的于佩在这样的场合略微显得有些孤寂。
偏偏有不长眼的过来雪上加霜:“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于佩偏头,冷厉的眼神打量上前问话的中年大叔。
对方身穿红马褂,头顶方方正正挂着小红帽,帽檐处刻有“服务”二字。帽子下那张脸看上去三十多岁,脸上端出一种服务业专有的标准笑容。
“不用帮忙。”于佩以为是志愿者,想也不想拒绝了。
她行李不多,拎起来不费劲,没必要让人帮忙。
对方见她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前伸手朝向行李,诚恳道:“前方大厅出口有行李重量检查,请配合秩序。”
于佩抬眸张望,不远处大厅出口拥挤的人群中,的确混入不少拎着行李的红马褂身影。
国内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服务?
不过她也好几年没回国了,国内发展迅速,短短几年,几乎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刚出国时,连启川机场都还没通航呢,老机场没有国际航班,她只得坐半天的火车赶去邻省登机。
想起往事,于佩眉眼一松,将行李递过去,“麻烦了。”
中年大叔接过行李之后,仿佛受到被信任的鼓舞,神色活泛起来,人一旦热情,首先体现在话语上。
“这位小姐,我看你好几年没回国了吧?”中年大叔开始唠嗑。
“嗯,五年。”
确切地说,中间其实回来过一次,行迹匆匆,根本来不及看周遭的发展。
“哟,五年没回来?现在可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吧,五年时间,咱们社会翻天覆地大变样,路边拆了不少老房子,修了不少建筑,一年一个样,更别说你五年没回来。你还认得回家的路不?家里怎么没人来接你?”
中年大叔的话略微没有边界感,于佩没回答。
没得到回复,中年大叔极有眼力劲地扯开话题:“你这次回来是探亲还是出差啊?”
“都不是,来离婚。”
中年大叔微怔,好半天没能蹦出下一句。
得了片刻安宁的于佩心里有些好笑。
按照原来的剧本,她这次回国,的确是来与谢屹离婚。
她和谢屹的婚姻,有名无实。
两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小时候两人同住一个大院,她从小就是大院里所有孩子的学习榜样,功课年年第一,奖状贴满四壁,常年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学校出席交流会。
高中时期被学校外教赏识,鼓励她出国留学,十九岁那年收到国外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并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
那时候国家取消了自费出国留学资格审核,一大批人跃跃欲试,掏出老底也要送孩子去国外见世面、谋发展。
而她获得全额奖学金,不需要家里献出一分一毫,羡煞旁人。
在她怀着雀跃万分的心情准备出国看世界、开拓视野时,一盘冷水无情浇灭她的热情。
她爷爷是个老顽固,摆大家长作风,一定要她出国前与隔壁谢教授家的小儿子谢屹举行婚礼,否则扣着她的户口,不给她办任何证件。
谢屹这人与她完全相反。
性子皮,离经叛道,不听话,高中时因为与人打架退学,早早出社会打拼,交了一堆狐朋狗友。
于佩看他哪哪不顺眼。
当时的她即将出国,见识更广阔的天空,拥抱更美好的生活,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她属实有点不愿意。
可她爷爷那个老顽固态度异常坚决,不结婚不给户口。
没有户口,很多出国留学的材料办不齐整。
权衡再三,她答应下来。
如今一纸婚姻已经不能成为妇女的桎梏,她大可以等到自己在国外羽翼丰满,再回国离婚。
况且答应结婚之后,她很快会去国外求学,不用与谢屹过夫妻生活,也不用履行夫妻义务,和单身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
就这样在国外美滋滋待了五年,获得法学硕士后,于佩觉得她翅膀硬了,可以回国来谈谈婚姻问题。
谁知回国前一天,她突然得知自己其实生活在一本书中。
书中主要讲述男主谢屹一生颇负传奇,几次抓住机遇,也几次跌入谷底,大起大落的人生,商海里沉浮,最终成为一代富豪的故事。
而她是男主谢屹的早死原配,戏份很少,无关紧要。
她回国与谢屹离婚,半年后猝死收尾,结束了作为早死原配的一生。
于佩:“……”
也就是说,距离她撒手人寰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年。
她一生优秀,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马当先,没想到现在死也要死在别人前头。
这就是做配角的命运吗?
呵。
不过文中番外写了她的if线,写她没有选择离婚,也没有死,回国发展,开辟出自己的一片天,事业与家庭都完美,很标准的幸福团圆大结局。
她准备走if线。
于佩收回思绪,瞧见中年大叔震惊于她的回答久久没回过神,漫不经心解释:“我开玩笑而已。”
离婚?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按着if线进行,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得苟一苟!
中年大叔讪讪笑了两声,“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现在社会发展,一切朝钱看,我见过太多家庭闹离婚,最后支离破碎,唉……”中年大叔开始滔滔不绝阐述他的所见所闻。
于佩默默听着,不置可否。
中年大叔一路声情并茂,讲得绘声绘色,仿佛都是自个儿的亲身经历,有鼻子有眼,连人家小两口在房间里吵架的话他都一五一十地描述。
于佩在国外呆久了,乍然接触国内的过分热情,觉得有些亲切。
等她不知不觉出了大厅,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刚才大厅出口有行李重量检查吗?
貌似没有。
没等她回过神,前一刻还在滔滔不绝的中年大叔这时自然而然将行李递给她,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块。”
于佩一顿,“你说什么?”
中年大叔指了指行李,简单明了地告诉她:“提包费。”
于佩:?
于佩气笑了,“你之前可没有说过要收费。”
中年大叔变了一张嘴脸,之前的热情随和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
他扬了扬手中行李袋,有些轻挑:“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我替你干了活,你付钱,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难道你还想赖账?”
于佩没接话。
她抬头看了一眼机场大厅,回过味来。
“所以,你不是机场的志愿者?”
“你不是机场的志愿者你故意穿红马褂,带红帽子,打扮成一副志愿者模样?”
“你刚才询问我那些问题,不是因为好奇,而是打探我信息,判断我是否有人接送,家庭境况如何,好不好下手,对不对?”
于佩哼笑一声,眉目泛冷。
“不错啊,你明明可以抢走我的行李,却还一路帮忙提着,只问我要二十块钱,真良心。”
中年大叔听出话里的嘲讽,面色微变。
他上下打量于佩,讥笑:“我看你穿得光鲜亮丽,总不能手上二十块钱都没有吧?”
二十块钱对于勤勤恳恳的上班族而言,或许是一两天的工资,但对于这种从国外回来的洋先生洋小姐们,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佩抱臂,好整以暇望着对方,“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十九条,属于扰乱公共秩序行为。”
中年大叔耐心告罄,露出狰狞面目。
咄咄逼人:“别啰嗦了,二十块钱,给不给?”
于佩耸耸肩,“不给能行吗?”
她乖乖去包里拿钱。
这周围穿红马褂的人随便一数,起码十来个,都是一伙的。
能这么明目张胆在机场大厅外面干这种勾当,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不了解情况还是不要贸然行动。
况且她行李袋里放有很珍贵的东西,没必要硬来。
于佩摸出二十元,乖乖递过去。
中年大叔接了钱,将行李袋归还,看也不看她一眼,喜滋滋地去物色下一个猎物。
于佩站在原地没动,从行李袋中掏出相机,对准大厅出口以及红马褂的身影,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随后扯起嘴角轻笑。
敲诈到律师头上,这事没完。
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活跃在机场大厅出口的那群红色身影,收起相机,拎着行李走远。
那中年大叔浑然不觉,还在为刚刚到手的二十块钱沾沾自喜。
干这一行得有眼力劲。
一般他挑中的都是看上去形单影只的女性,或者是不想生事的文弱男性,这些人会自认倒霉,乖乖给钱。
他还没看走眼过呢。
中年大叔高兴得简直要哼出小曲,他将兜里二十块钱捂热了,放进里层另外一个口袋。
突然,他脚步一顿。
抬头,一团阴影笼罩他上方。
对面站着高他一个脑袋的青年男人,男人面上蓄着胡茬,嘴里叼了一支烟,站在他正前方,双手抱臂,冷冷睨着他。
中年大叔没由来一哆嗦,他在外面混久了,会看面相。
眼前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他拽紧口袋,朝旁边挪了一步,没想到男人也跟着挪了一步。
男人取下嘴里的烟,居高临下朝他吐了一个淡淡的烟圈。
烟雾缭绕中,男人目光冷戾。
“拿来。”
“二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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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小渔村的方知瑶,总喜欢日落之时坐在码头眺望一江之隔的对岸。
对岸高楼林立,霓虹遍地。
是周围无数人宁愿冒着偷渡丧命的风险也要跻身的繁华天堂。
方知瑶没那个胆量,她惜命。
对岸的灯红酒绿,她看一眼便满足,不敢奢想。
直到某天,她收到一封来自对岸的信。
信中让她去港城找一位名叫席晟的人。
那是她远亲姑姑替她定下的婚事。
方知瑶办了复杂的手续,跟着姑姑踏上回港之路。
那时候的她惊叹于港城的新奇与昌盛,不会想到那个好赌的姑姑已经把她卖给了别人。
——
浅水湾豪宅里,席晟端着咖啡翻看报纸。
突然被家里菲佣告知:“先生,前些天有位自称是夫人的女人来找您。”
席晟:?
#单身二十多年,哪来的老婆!#
#我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
渔村小妹vs港城大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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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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