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变的人造太阳光下,竟然也能模拟自然光的温度。只是脚下的影子告知了模糊记忆的人们,虚假的太阳从未移动。
前文明的幸存者,自恃血脉的目盲者,躲避了来自天空的注视,却要被地下的呓语吞没吗?
阿布不知道。
他看不到此局的破解之法,也看不清尚已清晰的命运——正如他竭力反抗的那样。
“所以呢?”金发的王储问着,“你要放弃了吗?还是再一次以自己蜉蝣般渺小的力量对抗未知的存在,即使那毫无意义?”
“什么?”阿布听清了荧的质疑,他无奈地摇头:“重点不是我,我当然不会放弃,只要你们仍心存勇气。”
荧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她指出了阿布语句中的谬论:“你有没有觉得,你一直以一种怜悯又担忧的态度对待我们?就像是你知晓了坎坷的前路,却不得不旁观我们前行。”
说到最后,她的话语已经有些尖锐,宛如一根尖尖的刺,刺入这位银发的时空旅者:“既然决定改变,那就不要抱有这种消极又让人火大的态度!”
阿布彻底放平了嘴角,他听懂了荧看似挑衅的语句下的试探,所以他只是平静道:“哦,你怎么知道我没努力过呢?或许正是因为成功与失败两者皆有,也正是星空昭告了前路,我们才应该纵观全局。这只是无畏者的观察,而不是全知者的怜悯。”
荧恢复了彬彬有礼的王储殿下的外表,却不对阿布的回答发表看法。
戴因……
戴因正尝试插入其中,扑灭突如其来的战火。
事情究竟是怎么到这种地步的啊,戴因苦笑,从一开始正经温和的“与朋友见面”到如今的一言不合就开启争辩。
“说真的,”阿布的语气放缓,像是一个暂且停战的信号,“我其实挺期待与你见面的。”
荧双手环胸,表示愿闻其详。戴因则吐出一口浊气,露出疲惫的笑容。
为了让同盟不那么警惕,阿布愿意吐露一些秘密:“请让我以诗歌的方式,唱给你听吧。”说着,他摸出了许久未用的里拉琴,稍稍调试后,告知本不应被知晓的预言:
“异世的双星降临,
却不知天空排斥变数。
其一仍在冰封之地,
其一却被步入灭亡的黑王召唤。
提前醒来的星星,
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尘埃,
可她原本能飞得更远。
黑潮在蛊惑,
人民在期盼,
于是她拒绝、回应、坠落。
直到那失能的召唤者,
陷入彻底的疯狂。
直到那隐匿的黑潮,
撕碎乖巧的假面。
直到那拯救的六人,
五人也相继背叛。
自以为能掌控的武器,
对准了自己。
灾难向地面涌动,
而天空降下诅咒。”
阿布说得浅显易懂,即使诗歌本应是华丽的,可他却像个三流神棍一样说出来——
“毫无神秘感。”他吐槽着。
荧陷入了沉思,戴因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我们终将重逢,对吗?”荧仍旧关心自己的血亲。
阿布点头,已经知晓的未来便不是未知,“在很久很久之后,他将会醒来。”久到,复国已经成为执念。
她好像看出了阿布的疑虑,于是她笑道:“不必担心,哥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灭亡……是深渊,对吗?”戴因苦笑。
“确实是它。”阿布叹息:“它是一切灾难的开始,你们所谓的深渊力量,不过是它逸散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当它积蓄起力量,不再配合你们演戏,那就是灾难的降临。”
随后他讽刺道:“深渊的力量确实很强大,这点伊尔明没猜错。可万事皆有代价,深渊会腐蚀理智,会吞噬一切。它的本质是掠夺与破坏。伊尔明根本无法掌控它。”
“我能告诉别人吗?”戴因问道。
“你想去就去吧,反正已经不远了,一切的毁灭啊。”阿布回答得安详。
“……不要放弃啊。”戴因搓搓脸,打起精神:“我们还是关注当下,先把维瑟弗尼尔救出来吧……”
“我可以提供监狱的地图,以及人员的监守和换班情况。”荧抢答道。
“好。”戴因点点头,神情却有些纠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荧问道。
戴因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要继续吸收深渊吗?”
荧一愣,然后缓缓点头:“深渊对我基本无害,我可以掌控它,力量强大一点更好,不是吗?”
阿布却插话道:“我建议不要。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小心为上。”
荧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看不出来她到底听没听进去,只是道:“我会小心的。”
一看就没怎么放心上,阿布无奈地收回视线。
“所以啊,你到底是谁?”戴因更加好奇了。
阿布无辜地望着他,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充满狡黠:“唉——到底是谁呢?”
戴因摇摇头,没有追问,反正他也只是感叹一下,现在还不是追问有秘密的朋友的时候。
说完正事,所有人都放松下来。荧也有心情打量这个僻静的角落。
荧好笑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就在闹市的下面,不怕他们发现?”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阿布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道。
“那你怎么不去王宫下面?”戴因面无表情地吐槽,“感觉我这个土著人还不如你把坎瑞亚摸得清楚。”
“那下次,我当你的导游好了。”阿布单手叉腰,向他比了个耶,“免费。”
戴因感觉自己就不该吐槽阿布,那家伙惯会顺杆子往上爬。
——————
“海洛塔帝卿,看到了吗?”
伊尔明与海洛塔帝站在一处大大的裂缝前,漆黑的物质正如同拥有生命般涌动,从裂缝处缓慢涌出。
在它们即将沾染上脚面之前,海洛塔帝及时后退,他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然后被眼镜挡住了。再看过去,「贤者」仍恭敬地伫立。
伊尔明却如同狂热的信徒般,俯身捧起黑泥,好像感受不到被腐蚀的疼痛,倒不如说,疼痛让他更加兴奋。
黑泥接触到活着的生物,迫不及待地向上攀爬蔓延,它缓慢地侵蚀着伊尔明的脚、小腿,手、小臂。王者的面色从潮红逐渐变为苍白,他的眼神变得涣散。
直到海洛塔帝优雅的声音响起:“王,王储应该快回来了。她学习坎瑞亚的历史的时间到了。”
“哦、哦!确实!”伊尔明又变成了那个睿智的王者,他将黑泥拂开,不管发出不满声音的深渊。
他脱离出来,神色淡淡道:“学习历史与其他技能太过浪费时间,不如将它们缩减,改为熟悉和吸收深渊的力量。”
“你觉得呢,海洛塔帝卿。”伊尔明赤红的双眸散发出不详的气息,就连那十字星都仿佛沾染上鲜血。
贤者微微弓身,不卑不亢:“臣认为,这应和王储殿下商议,她已有独立的自我决断能力,相信她也应该很愿意与王谈谈话。”
伊尔明神色不明,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恭敬的贤者。半晌,他才发出一声嗤笑,大踏步向前走去。
直到伊尔明的身影消失,海洛塔帝才直起身。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妄图扑上来的黑泥,然后收拾好心情,跟上了伊尔明的步伐。
在两人都走后,空旷寂静的房间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和裂缝深处传来的能令人发狂的呓语。
良久,一道身影显现。
银发黑袍的标配,不是阿布又是谁。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自言自语:“海洛塔帝也不喜欢深渊啊,相反,他看起来挺嫌弃它的。”
说着,他周身亮起金光,妄图污染他的黑泥在光芒下发出凄厉的哭喊,然后它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封闭了整个空间。
它们被阿布一个人包围了。
阿布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温和的笑容,却让没多少智商的黑泥瑟瑟发抖:“嘘,嘘——我可是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时机的,可别把他们都喊来。”
“啊,让我看看,嗯嗯,这么多警戒装置啊,可惜——”他打了个响指,还没全亮起来的装置应声灭掉,阿布语调轻快:“得先让它们睡会了。”
“接下来,轮到你了。”他笑着,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全部消灭就可以了吧。”银发少年喃喃道,手里闪烁着令深渊害怕的气息。
这一处的深渊最后的记忆便是这一句话和银发少年冷漠的眼神。随后,彻骨的疼痛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使得提瓦特所有的深渊力量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暴动,不久后就自己平息下来。
阿布纠结地看着蔫蔫的裂缝,“这个要怎么办?我没学过啊。要缝上吗?”
说着,他变出一根已经穿好线的针。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在阿布的注视下,裂缝逐渐缩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深渊:溜了溜了。
阿布无趣地将针线收起来。
“最大的裂缝消失了,可危机还没解除,深渊仍会伺机卷土重来,失能的王啊……”阿布的身影渐渐消失,只余下尾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
解救维瑟弗尼尔的行动在猝不及防间开始。
要是让肇事者莱茵多特说,她也只会真诚地告诉你:“一开始,我只是想让小家伙透透气,真的。”
“你管一头龙——”阿布地指着正在撒了欢似的搞破坏的魔龙,一脸难以置信,“叫小家伙?!”
“它其实刚出生没几个月。”莱茵多特侧身躲过背后袭来的攻击,一脚把偷袭者踹开三四米远,悠悠道:“那就,失败品?”
“你管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叫失败品?!”阿布更震惊了,“你甚至是它的创造者!”
莱茵多特叹了一口气,宽容道:“那你可以叫它杜林。实际上,它很快就会死去了。这就是炼金术的瓶颈,它只能是「黑土」。而死亡,是我给予残缺之物,最后的温柔。”
阿布揉了一把头发,“算了,我先去找戴因把维瑟弗尼尔救出来吧。”
说着,他向监狱的方向掠去。
“戴因!”阿布将拦在戴因面前的骑士一把掀翻在地,“等很久了?走吧!”
“走!”戴因在前开路,阿布则随时防着旁边的暗箭。
越往里面走,守卫越少。
“看来人都出去了。”阿布从戴因身后探出头,扫视一圈。
他伸出食指点点戴因的后背,好奇地问:“我看到有两波骑士对打唉,局面一边倒,是咱这边的吧?”
戴因点头,小声道:“维瑟弗尼尔入狱后,许多人都不满王的做法,所以在我提到「猎月人」和「极恶骑」会参与后,他们都很积极。”
“小心。”戴因拦住阿布,两人小心地藏在拐角的两位骑士的视线死角处。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莱茵多特大人的炼金造物出问题了。”
“怎么感觉吵吵嚷嚷的……”
“哪次不是,上次的什么猎犬不就是这样吗,都捅到上面去了。”
“也是。”
……
脚步声慢慢走远,阿布小声憋笑:“莱茵多特的炼金造物经常出问题吗?”
戴因有些尴尬:“只是偶尔。”
“也算是误打误撞,掩饰了本来的目的,让这里的守卫薄弱了许多。”戴因努力为莱茵多特正名,“这也算是好事。”
“走吧,他就在前面的那座监狱。”戴因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普普通通的牢房。
“维瑟弗尼尔,维瑟弗尼尔?你还好吗?”戴因小心地呼唤着正垂着头的维瑟弗尼尔。
维瑟弗尼尔的长发已经成一缕一缕的了,上面甚至还有血迹,整个人都灰扑扑的。他抬头,露出一双用白布蒙着的双眼,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戴因?”
戴因一看到维瑟弗尼尔眼上蒙着的白布,声线有些不明显的颤抖:“是我,我来救你出去了。”
他手忙脚乱的掏出荧偷偷给他的一串钥匙,找到正确的一把,打开门。
戴因冲进牢房,看到维瑟弗尼尔的惨状,不禁暗骂:“该死!”
“咳咳……你们都来劫狱了?”维瑟弗尼尔很明显听到看守的骑士说的话,他可不认为莱茵多特的炼金造物是真的失控。
“是,是所有人哦。”阿布也小心翼翼地扶起维瑟弗尼尔。
“谁?!你,你们是谁!”有人发现了。
阿布叹气,拦下想强行突破的戴因,“接下来,是跃迁时刻!”
阿布带着戴因和维瑟弗尼尔进行了一次平稳的空间传送。
阿布感慨:“好久没这么平稳过了。”
上次带人空间传送,还是蒙德带拉尔卡,他坏心眼地稍微让它变刺激了一下,没想到拉尔卡就对此敬谢不敏了。
这次是带伤员,所以阿布没有搞事情。
“你感觉怎么样?”阿布将他们带到了斯雷布兄弟的房屋。
戴因正小心翼翼地将维瑟弗尼尔扶到床上去,阿布眯起眼,看向打杀声不断的窗外。
阿布有些迟疑:“是不是哪里不对?我怎么看见王宫那边也冒起硝烟了?”
“什……?!”戴因也看向窗外,“确实是……他们在干什么?”
二人都懵逼得对视。
阿布思考者状,然后一拳头砸进手心里:“我们去看看吧!”
戴因迟疑地看向维瑟弗尼尔。
阿布撇嘴:“还装呢!你的眼睛根本没事!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轻伤都算不上!”
维瑟弗尼尔轻笑,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声线:“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我亲爱的弟弟的温柔照顾吗?”
阿布有些嫌弃地摇头:“你要是再不起,他们那里可就完事了!”
戴因:大脑exe.未响应。
阿布看见戴因一脸空白的样子,理解道:“啊,他大脑超载了。”
维瑟弗尼尔拍拍戴因的肩膀,将他推出门:“回神!走走,一会儿再说。”
骑士们在内乱,他们的领导者出现了分歧,是对王的忠诚,还是选择更有希望的坎瑞亚?
阿布三人顺利到达了王宫。
伊尔明手持宝剑,与荧他们对峙,周围是一群大气不敢出的贵族。
这位被围堵的王者神色淡淡,仿佛早有预料。
他扫视一周,最后目光定格在匆匆赶来的阿布身上,“是你吧?将最大的裂缝缝补,彻底将深渊阻隔之人!”
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将目光分给一脸淡然的阿布身上,阿布一脸不可置否。
伊尔明疯癫道:“为什么要阻拦我!荧,异世的降临者!你也要背叛吗?!”
荧握紧了手中的剑:“对你来说,我应该只是吸收深渊力量的工具吧。从未效忠,既然如此,又何来背叛一说。”
伊尔明却笑了,他捂着脸,身子笑得颤抖:“来吧!既然都与我对立,那就看看深渊的力量,究竟多么可怕吧!”
他抬手指向荧,双目赤红,神情癫狂,大吼道:“就用你的力量,为吾开路吧!”
荧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戴因:信息仿佛在地底。
维瑟弗尼尔:虽然我刚出来,但我在地面。
阿布:那我在大气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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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坎瑞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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