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王朝,以女为尊。建国之初,女帝开疆扩土,广纳男妾,设立后宫。此后民间便形成了女尊男卑的风俗,女子以刚强健壮为才,男子以柔弱贤惠为德,世称女尊国。
女尊国皇位几代更迭,皆由女子传承。子民安居乐业,国力日渐繁荣昌盛,虽偶有边疆动乱,但未能动摇其分毫。而这一切,皆仰仗于女尊国的将军叶问雪。
说书人把案板往桌上一拍,抿了口茶水:“想必堂下的各位都清楚叶将军,咱们女尊国的三王爷,赫赫有名的女战神,曾带两千铁骑,孤军深入敌营。手起刀落,便将敌军首领的头颅斩于马下。”
下头有人起哄:“这都是老掉牙的事情了,能不能讲点新鲜的事情啊?”
说书人笑道:“哎呀,诸位别急。叶将军的战迹大家都耳熟能详,可是她的感情怕就没几个人清楚了吧?”
听众里头有个老头站起来,喊道:“这个我知道,五年前叶将军成亲的那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说书人接过话茬:“不错,就在五年前,从来不近男色的叶将军,突然带回来了一个容貌昳丽的男子。这名男子名唤鸢儿,曾是怡红院的头牌。不堪客人骚扰,欲跳楼自尽,正巧被叶将军救下,赎回府中做事。此后过了半年,你猜怎么着?”
堂下的听众入了迷,连忙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往下说!”
说书人见观众捧场,眯着眼摇了摇扇子,缓缓说道:“过了半年,叶将军竟向女帝上书,求娶鸢儿当自己王妃。鸢儿出身青楼,哪当得了如此尊贵的身份?朝廷上下莫不哗然,多少大臣想把自己的儿子嫁给叶将军,没想到她最后却看上了一个青楼男子。”
“大家都知道,女帝陛下跟叶将军关系甚好,乃是一母同胞。当年夺嫡之争,正是有叶将军在旁当左旁右臂,陛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所以,哪怕鸢儿和叶将军门不当户不对,女帝还是亲自下旨允了这场婚事。但没想到……”
听众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说书人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专门棒打鸳鸯。婚礼当天竟然起了一场大火,鸢儿被人锁在婚房,竟活活烧死在火中!等叶将军穿着新服骑马赶来,只见着一具焦黄的尸骨。好好的一场喜事,竟然变成了丧事!”
堂下众人听后,不由得一阵唏嘘。
故事讲到这里,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此情此景,倒也契合。
说书人望着屋外的天空,叹息扼腕了几句,为故事收了个尾:“鸢儿死后,叶将军再也没有娶别的男子。而今日,正是鸢儿的忌日。说不定叶将军此时正站在墓前,怀念着鸢儿……”
乌压压的天空暗沉,小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此时正值入秋,凉风吹过山间的枯木,雨水自枝头坠落,打湿来人的肩头。
叶问雪抖了抖大氅沾上的雨滴,在墓堆前站定。沉默片刻后,她单膝跪地,附身拂去墓碑上的灰尘。
“鸢儿,本王来看你了。”
她单手执伞,将一沓纸钱点燃,堆放在墓前。灰白的烟雾缓缓升起,在半空中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满堆的纸钱即将燃烧殆尽,侍卫白芷走上前来,提醒道:“王爷,该回府了。”
“好。”叶问雪垂下眼眸,平静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白芷低头,恭敬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派人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回府后即刻向您说明情况。”
叶问雪微微颔首,抬了下右手,示意她稍等片刻。
白芷有些不解,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自家主子将油纸伞放在了墓碑旁边,还仔细调整好位置,选了个遮风挡雨的角度。
她忍不住劝道:“主上,最近风大,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您若是把伞留在这,万一淋了雨,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叶问雪摆了摆手:“无妨。本王并非体虚之人,这点小雨不必在意。”
白芷皱了皱眉:“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把这样一个青楼男子放在心上,还让我们花五年的时间去调查他的死因?”
叶问雪摇头道:“他是替本王死的。本王怀疑,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其实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是早有预谋。若非当初临时有急事,鸢儿劝我离开,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本王了。”
其实她跟谢鸢的关系,并非是外人嘴里感天动地的爱情。只不过是她凑巧撞见谢鸢被人逼迫,顺手救了下来,但又无处安放,干脆就留在了自己府邸。
谢鸢虽然身为男子,但天资聪颖、精明能干,甚至不逊于寻常女子。几番接触下来,她便觉得谢鸢是个可造之材。再加上谢鸢在她面前表现得尤为温柔体贴,她便也会偶尔将自己遭遇的烦心事向谢鸢倾诉。
当时朝堂有很多大臣想要让儿子跟她结亲,更有甚者直接往她的后院塞美男,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拉拢她。她对儿女私情不感兴趣,只想潜心研究武术,因此不堪其扰,头疼至极。
谢鸢听后,主动提出假装成亲。她仔细一想,也觉得可行,便去皇姐那里求来了婚事。婚礼当天前方传来紧急军务,谢鸢表示理解,还非常体贴地劝自己先去忙。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谢鸢替自己遭了这场大火。
常言道,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她叶问雪这一辈子只听过两次唢呐。第一次是跟谢鸢拜堂成亲,第二次便是谢鸢的葬礼。
她一直对此心怀愧疚。也曾无数次回想,若非当初自己独自离开婚房,恐怕谢鸢也就不会无辜枉死了。
如此蕙质兰心、温柔贤惠的男子,竟然就这么消香玉陨,实在是太可惜了。
叶问雪叹了口气,起身上了马车。
白芷跟在后面,回头去看油纸伞,还想再说几句,旁边的木槿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小声阻止道:“主上都说没关系,你就别操那个心了。”
白芷只好闭上嘴,默默牵起缰绳,在外头驾车。木槿则待在车厢里,铺平坐垫衾枕,而后点燃香炉。
叶问雪倚着车厢,专心致志地批阅着手里的案牍,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木槿正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主上,喝口茶水吧。”木槿低着头,酌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递到叶问雪的跟前。
叶问雪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也没有多想,直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继续处理公务。不过须臾,她便感到喉口发痒,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奇怪,她平日里身强体壮,甚少感染风寒,怎么会突然出现身体不适?莫不是当真像白芷说得那般淋了些雨水,便伤了身体,实在是不应该啊……
白芷听见车里的动静,回过头来,却见自家主子面色潮红、嘴唇发青,不由得大惊道:“主上,您怎么了?”
她急忙停下马车,正欲上前查看。木槿突然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径直朝叶问雪的脖颈刺去!
叶问雪征战沙场多年,身手敏捷过人,自然不会让她轻易得手。刹那间脸颊微偏,轻轻侧过身子,便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白芷连忙上前掩护,趁着其中的空隙,叶问雪拔出腰间佩剑,挽了个剑花。只见白刃一闪,木槿手中的匕首瞬间被挑飞。
叶问雪将木槿按倒在地,冷声质问道:“你跟了本王十多年,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本王?”
木槿眼里泛出泪花:“属下从一开始便是被派来您身边的,又谈何背叛?”
叶问雪皱了皱眉,听出其中的未尽之意:“说,是谁派你来的?”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听到回答。她突然感觉喉头一热,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咳咳,你竟然……给本王下毒。”
木槿却道:“如果可以,属下也不想对您动手,可实在是难以违抗命令。您对属下的知遇之恩,木槿只能来世再报了。”
“你……”话还没说完,叶问雪突然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脚跟。只觉气短胸闷,四肢乏力。
周遭景象扭曲变形,耳边嗡鸣声不断。恍惚间她听见白芷喊道:“有刺客!”
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一群黑衣人,径直朝这边冲来。白芷挡在她身前,一时间刀剑相接,厮杀声不断。
对方人多势众,并且目的明确,招招致命,直取命门。
白芷力有不敌,回过头,大喊道:“主上,您快走,我垫后!”
叶问雪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剑。她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个心腹。面对敌人的重重包围,恐怕支撑不了太久。看来这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杀自己。
但她叶问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轻易屈服!
哪怕身体里的毒性发作,大脑昏昏沉沉一片混沌,都无法阻止她挥舞起手中的长剑。她竭力控制着酸痛的胳膊,全凭本能拦下眼前劈来的攻击,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追兵不断,刀刃刺入血肉的手感,早已变得麻木。叶问雪数不清自己到底挥了多少次剑,也记不得到底杀了多少个人。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叶问雪回过头,才发觉白芷倒在血泊之中,在场只余自己一人。
“咳咳。”她捂住嘴唇,咳嗽了一阵,再摊开手心,竟是乌黑的浓血。
看来毒素已经侵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叶问雪将长剑插入地面,勉强维持着平衡。她大口喘着粗气,只感觉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最终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现代某高级私立医院的病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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