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跑了过来,穿着桃红夹袄,梳着两个小髻,指着谢无恙手里端的冰酥酪向身后的人说道:“李妈妈,我想吃这个。”
看穿着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身后跟的应该是她的乳母,问道:“几个钱?”
见生意来了,宋槿仪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十文。”
许若兰则俯身,温柔地问:“想要什么料?”,她一一介绍“这是槐花蜂蜜,干桂花,红豆,莲子。”
小姑娘加了一点红豆,尝了一口,嗯——好好吃。
冰冰凉凉的,口感丝滑,牙齿轻轻一咬,就散在嘴里,带着淡淡的奶香,不甜不腻。
小姑娘三两口就解决完一碗冰酥酪,嚷嚷着还要吃,她身旁的乳母不愿她吃太多点心,抱着走了。
这旁人见了,便也凑过来问价,断断续续地卖了一个时辰,将带来的二十份冰酥酪全部卖光。
宋槿仪收拾着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今天是试营业,准备的不多,原本以为晚上买完就不错了,没想这一个时辰就买光了。
卖完冰酥酪,趁天还亮着,三人便早早回家,宋槿仪一回院子就迫不及待算起帐。
一碗十两,二十碗就是二百文,除去食材十五文还有冰稍微贵点,这一小桶冰就要十五文,剩下挣了一百七十文。
宋槿仪思索着要不加点新东西,毕竟冰酥酪好吃,可冰块太贵了些,还只是起到了个冰镇作用,不如做刨冰,换成食材的钱,让她心里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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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时,茶馆的人渐渐少了,大厅只有两三桌人,孙掌柜在不近不远处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点颇为眼熟,这样式好像还是上周宋槿仪做得那几样。
他皱着眉,嘴角下压,两腮的肥肉耷拉着,他背着手,慢悠悠地往东厨去。
掀开帘子,瞄见宋槿仪此刻在灶台前,低着头,认真地翻动着手里的食材,口中嘀咕着,看样子像是在研究新的点心。
掌柜走进问道:“这是在研究新的茶点吗?”
宋槿仪见掌柜问起,她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扯着笑说道:“自然不是,毕竟开发一道新茶点,成本不小,我怎么会这么不懂事,掌柜放心好了。”
呵,她才不会花心思做不会被采纳的茶点。
她这一通话将掌柜噎住了,半天不作声,良久方道:“茶客这两天也说想要点新品,之前的虽好吃,但时间长了,也容易腻,你且先做一点简单的。”
“白玉霜方糕和樱桃煎如何?”
“名字听起来不错,你的手艺我放心。”
宋槿仪小声地哼哼了两声,随后倒豆子般算着成本:这樱桃煎所需要的樱桃要早晨刚摘的,之前嘴馋,问过早市上的价钱,可不便宜。
至于白玉霜方糕,光牛奶就得十斤,起码要二两……
成本这件事可要说清,什么她先做,别到时嫌这嫌那的,盯着她的工钱扣。
掌柜闻言,摆了摆手,说道:“你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小姐,卖给别人的东西何必讲究,那牛奶也不一定非要新鲜的。
我看陈奶就很便宜,一斤才几文钱,还有樱桃煎,樱桃贵不好保存,那就换成橘子煎不就得了。”
宋槿仪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牛奶本就凉性食物,新鲜的牛奶都有人肠胃不耐受,更别说不新鲜的了。
再说没出事便罢,出了事,掌柜这个尿性不得将全部脏水泼到她身上,名声坏了都是小事,只怕到时候要吃官司。
宋槿仪胡说八道:“那不行,!这橘子煎没听过,也不会做。至于白玉霜方糕,它需要和面粉出反应,不新鲜的成不了形,软趴趴的,只怕到时候客人不买账。”
掌柜闻言,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冷霜,明显对此番说辞感到不悦,却又无可奈何,最终转身走了。
宋槿仪看着老板吃瘪,心情颇为不错地翘起嘴角,继续自己手中的事。
一旁干活的小二见状问道:“槿仪姐,你好歹现在还在这干,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给,不怕他给你穿小鞋?”
宋槿仪因之前的事情不大想搭理店小二,但念在他也是好心的份上,简单回了一句:“费那个心干嘛?反正这一两天他又不会辞退我,若是想不付我月钱,我就去市署去告他拖欠工钱。”
待这个月干完,她也不想干了,这两天在落金桥摆摊,天天整个两百文,再干个十几天,她就能租个摊位……”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给小二听的。
转眼间又到了这日的下午,落金桥下。
宋槿仪三人一来,便有一簪花的小娘子上前问道:“宋娘子今日有什么新鲜的点心?”
她那边东西还没摆好,这面就来了客人,她抬头瞧了一眼,有几分眼熟,仔细想了想,是昨个前个都见过的回头客。
这卖糖水的小生意位置固定了,味道又好,价钱也不算贵,攒了不少回头客,每天还有往夜市去,瞧见她这个小摊子的新客。
宋槿仪擦了把手,介绍道:“有冰酥酪,红豆沙冰,今日还加了雪泡豆儿水。”
这卖了七八天,花样渐渐多了,不能再单靠体力将东西拉过来,宋槿仪跟茶馆隔壁卖卤子的阿婆租了个江州车,一周五钱,这下就方便多。
谢无恙推车,宋槿仪则和许若兰拿一点轻的,替他分担一点重量。
小娘子要了一碗红豆沙冰。
这红豆沙冰是提前将红豆煮熟碾碎和热牛奶搅拌,沙冰则是从桶中现捞,让谢无恙拿长刀拿削成小山一样的冰沙堆,上面淋着红豆牛奶。
宋槿仪将做好的红豆冰沙递给这位簪花小娘子。
小娘子接过,边吃边说道:“宋娘子,今日我赶得早吧!昨日稍晚了一点都没能吃到这红豆沙冰。”
宋槿仪笑迎着她的话,将她夸了一顿,眼光是如何如何的好,今天簪花簪得如何如何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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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码头。
几艘华丽的游船缓缓靠至岸边,那游船长大约十几丈,一艘就顶得上一座二进院的宅子,船上面雕刻的图案,无一不精美细致。
游船上面抛下来十几条粗麻绳,在岸边候着的一群脚夫们赶忙上前拿着绳子的一端,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岸边的人看不见船板上的人,只看得见上面展下来一块长方形舢板,将船板与岸边的落脚地连接在一起。
过了片刻,那舢板发出“哒哒”的声音,一行人顺着舢板走了下来,为首一人鬓发中夹杂着白发,双目炯炯,着锦服,颔下长髯飘拂,气度非凡。
下面早已等候的人恭敬地行了礼,引着他们去到码头南边,那边遥遥望去,长龙一般的马车车队候着,四五十名仆从候在车队旁边。
有人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谁家?这么大排场。”
“你看后面运着一车车的绸缎布料,这么大的手笔,应该是宋家。”
“原来是宋家的家主回来了,怪不得这么大排场。”
马车中,宋章烨双手搭在膝上,背靠车厢,眉宇间一片疲色,他的侧面坐着管家,管家着赭色长衫,脊背微微佝偻着,毕恭毕敬地朝宋章烨禀告着一应事务。
“这个月度支司的人过来了一趟,也没干什么,就是查了账,掌柜们都处理好了……”
那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一圈,里面不仅设了软榻,靠外面还设有一茶几,上面摆着一整套青釉刻花瓷茶具,旁边放着一个掐丝珐琅黄地红花碟子,盛着点心。
茶几前跪坐着一个小丫鬟,正在为宋章烨沏茶。
宋章烨捏着眉心,没有立即接过茶,丫鬟将茶盏轻轻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管家见宋章烨悒悒不乐,满脸愁绪,问道:“老爷此去盛京,事不顺乎?”
“盛京商货今年只取昔年一半,因我去,才勉强又加半焉,谓今岁常州出新布一端,我亦买得一批,看有何异。”
宋章烨说完,又问起家中近况:“我走了这一个多月,家里面没出什么情况吧?”
“夫人把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切皆好。”管家知道老爷最爱这位沈夫人,他就使劲夸夫人的好。
又听宋章烨问道:“槿仪呢?我走之前她一个劲地胡闹,这一个多月她可懂事了?这次回来就该给她准备嫁妆了。”
管家面色一凝,不知该如何回话,他犹豫了一番,缓缓说道:“大小姐她离家出走了。”
宋章烨蓦地撑开眼皮,沉下脸来,目光冷冷地看着管家,不怒自威,问道:“怎么回事?”
“您那时要离家去盛京,府中众人都忙着上下打点,一时不察,让小姐偷跑了出去。”
宋章烨眉头紧皱,直接问道:“人找到了没?”
管家摇了摇头,见宋章烨欲要发怒,赶忙找补道:“但现在已经有了一点消息,樵歌街的一家当铺送来一支小姐的簪子,小姐应该就在樵歌街附近。”
“那还不快去派人找!”
管家连声答应,躬身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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