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谁在作妖?

宋槿仪眼看着仆役离她越来越近,周边看热闹的人群也无意中形成一个包围圈,她就算想拉着谢无恙跑,怕是跑不快,逃不掉。

正在她为难时,有人道:“常公子怎么一来我这,就招惹是非?”,那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隔着重重人群,都让众人听个清楚。

宋槿仪转头看去,来人穿着一身绛紫衣衫,相貌俊美,面似青粉,柳枝一般的长眉,并未如寻常男子束起高髻。

一头乌发用一根绸带随意挽着,鬓角飘着两缕细发,一颦一笑皆显风华绝代,有一种少见的慵懒阴柔之美。

常衙内一见到这绛衣男子,立马换了一副姿态,不是那么高高在上,而反有一种小心翼翼。

他凑近,笑呵呵道:“霍老板最近身子不适吗?怎么每日就一两场戏,叫我来都看不见你。”,说着便上手握着男子的手。

绛衣男子的眉眼间迅速闪过一丝厌恶,不着痕迹将手抽了出来,淡淡道:“这是我的客人,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常衙内连声告错。

这霍老板三两句话就哄的常衙内眉开眼笑,也不再计较宋槿仪冒犯他的事。

霍老板将人请进戏楼。

宋槿仪站在霍长青的身侧,细细打量了一番,兴奋道:“他就是刚才玉檀儿,”,她一时兴奋,没注意声音大小,让霍长青听了去。

霍长青回头笑着点头,“这位娘子好眼力,确实是在下。”

宋槿仪如追星的小女孩,原本坦然的神色,忽然变得扭扭捏捏,面含娇羞,不好意思与霍长青直视,拱手道:“谢霍郎君为小女子解围。”

“你们是我的客人,我理应如此,反倒让您们受了委屈,只望娘子不要怪罪,只可惜我不过一介白衣,……话还未说完,那常衙内的跟班就催促着霍老板赶紧过去。

霍长青长长叹了口气,面色不虞,想来那常衙内的骚扰,让他心烦不已。

宋槿仪望着他进楼,也大概能猜出他刚才未尽的话,他再怎么风光,不过是个唱个曲,因在贵人面前露脸,才得他人几分敬重。

只盼有一人能将这恶霸治住。

宋槿仪本要离开,黄衣丫头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说道:“娘子且慢——”她打包了两小包茶果子递给宋槿仪,“这是我们家老板给您的赔礼。”

黄衣丫头名叫如儿,见宋槿仪亲和,便絮絮叨叨将事情一股脑地说了,说了霍郎君如何如何好,这常衙内是如何如何的恶,以戏楼牵制霍老板,叫霍老板苦不堪言。

“谁会为了一个伶人得罪侍郎家的公子。”,如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宋槿仪听了如儿的话,也跟着不忿道:“这天底下还没个王法了?就没人能治住他?”

宋槿仪听见戏楼里传来的声音,眼前不禁闪现出霍长青扮成玉檀儿的形象,她想了个好法子惩治这个恶霸。

她让谢无恙躲到一边,说道:“等着看阿姊给你报仇。”

她今日看了一场好戏,如今也要演一场好戏,

******

天色微黑,这瓦舍里的真正的热闹才刚开始,从坊头开始挂上灯笼,十里长街,马若游龙,人若浪潮,灯火簇烈,香烟混沌。

霍长青搀着常原踏出楼门,像扔垃圾一般扔给常原的奴仆,说道:“照看好你们家衙内。”

常原喝得醉醺醺的,满脸酡红,手指胡乱比划着,口中嘟嘟囔囔道:“霍老板,后悔有期。”

霍长青在常原走后,接过如儿递来的湿帕,狠狠擦着手,像是沾上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如儿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道:“终于送走了这位大爷。”我看您一直与他拼酒,真害怕您喝出个好歹来。”

“无妨,不如此怎么能让他快些滚!”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冷道:“只盼老天降个雷,劈死这种人。”

话音刚落,他远远瞧见喝得不省人事的常原和一算命先生相撞,跟个陀螺一样原地旋了几个圈,他身边的奴仆,一个赶紧稳住常原这个不倒翁,一个抓着那算命先生放声咒骂。

不知那算命的胡诌了些什么,常原气得脸红耳赤,七窍生烟,迈着站不稳的步子,一把拎着那算命的领子。

霍长青看见这一幕,没有立马回去,反而双臂交托,倚在身后墙柱上,抬着下巴,欣赏这出好戏。

他那双勾人的丹凤眼一眯,打量的神色落在算命“先生”身上,他不仅是这戏楼的老板,也是戏班班主。

少不了从卖儿卖女的人牙子手中买人,这看身段的眼力也堪称一绝,一眼便瞧出这个算命先生是个女人。

一个时辰前,宋槿仪决心要给这个常原吃点苦头。

她想了个馊主意,找到一个算命的,把茶果子和荷包里剩余的十几文全部给了算命先生,借了他一身外衫。

这会摇身一变,过来惩治那常原。

宋槿仪在街对面的小茶摊候着一会,待常原出门,左手拄着木拐,右手拿着幢幡,装成眼睛不好使的样子。

跳大神一般挥动着左右手的东西,一路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进,待靠近了常原,一个原地脚滑,直愣愣地将常原撞飞。

“哎呀,谁撞到了老朽了?老朽的身子骨不好,这没有五十两,我可起不来。”

她晃动身子,佯装跌坐,被常原的小随扯着领子狠狠推到一边,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我家大人在这吗?”

宋槿仪睁大眼睛,双目没有聚焦,无神地端详着前方。

随从骂了一句“原来是个瞎子。”,却见宋槿仪往后猛地退了一步,满脸惊恐,好似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右手上下击打着拄拐,左右上下摆动,嘴里慌张地念叨着:“不得了,不得了,这人有血光之灾。”

你要问不缺吃穿,荒淫度日,的富贵子弟最怕什么?那就是失去可以依仗的东西,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自然怕过不得这样的“好”日子,也最听不得“不善终”这句话。

果不其然这常原一听此话,立马恶狠狠地攥住宋槿仪的领口,那张五官被横肉挤得变形的脸仔细瞧着还能看见上面冒着油光。

额头,下巴长满了痘疮还有的在流脓,看上去比那生了蛆的烂肉还要不堪。

宋槿仪看了一眼,就觉得犯恶心,微微偏头,余光瞥见角落的谢无恙。

他一脸担忧,目光与她交汇,好像只要她发话,他便可以为她要冲上来与常原拼命。

宋槿仪平静的心忽然泛起点点涟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递了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她转回头,闭着眼,摇晃着脑袋,说道:“衙内息怒,且听我解释。”

常原疑道:“你个瞎子怎么知道我是衙内?”

宋槿仪挥动着幢幡,“鄙人不才,略会点鬼神之术,自然能算出郎君非凡人,也能算出郎君最近有大祸将至。”

“哦——”常原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她,将信将疑道:“那你说说我最近什么祸?”

宋槿仪掐着手指,脸上的表情先是紧皱眉头,随后一脸疑惑,再到满眼不可置信,,最后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叹息着摇了摇头。

“别装神弄鬼,快说!”

“我观公子灵台污浊,面呈黑紫,面显衙内纵欲无度,脾肾阴虚,伤之根本,想来是有人以巫术咒之,衙内需在家静养,待这毒咒失效,便可安然无恙。”

“胡说八道!”让常原戒色,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常原不信,摆手示意手下,随从不耐烦地推开,宋槿仪措不及防被推到墙边,顺势倚在墙角,她轻轻地斯了一声,腰好像撞到了。

“你若是不信,何不往前走走看。”

常原被仆人扶着往前走,说是不信算命先生的话,但心里却隐约发憷,醉意都消了几分。

晚风飒爽,一阵阵地挂着凉风,忽地发出一声巨响,常原面前砸下一个破旧的花盆,他本就喝醉了,如今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胸口,只觉那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快要蹦出来,脸色唰地变白。

他念着这怪事,不由得信了两分,待侍从支着伞,三人折回到戏楼附近,常原先是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后又问起解决的方法。

宋槿仪睨了他一眼,伸出手,手指摩挲。

随从很有眼色地递了一锭银子,宋槿仪掂了掂,不回话,继续伸着手,侍从又递了一块,她才开口:“其实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待诅咒时间一过便好。”

常原又问一段时间是多久,宋槿仪眼皮都不抬地说道:“自然越久越好,少则半年,多则三年。”

待打发走了常原,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两腮鼓着,她一想到常原刚才如丧考妣的表情,就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她招手让谢无恙过来,说道:“你看见他刚才的样子了没。”

谢无恙问起花盆之事。

宋槿仪笑了笑,她当然不会算卦,不过是她预先在常原回去的路上放了个花盆,只要她拖延住常原,待晚风一吹,那花盆自然会掉下来了。

法子不算高明,关键在于人心,常原做了不少亏心事,自然怕这神鬼之说。

至于过路人,他们对常原一行人只会敬而远之,不会凑到跟前。

若是不行,宋槿仪也会叫谢无恙看着,她去把花盆摆好。

在旁看戏的霍长青也走近,上来就点明了她女子的身份:“娘子当真是个妙人!”

“一点小把戏,不足为道。”,想了想又说道:“只可惜不过能哄骗他一时,等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反应过来了。”

霍长青回道:“那也不错,片刻清闲都是难得。”

霍长青见宋槿仪有趣,又见谢无恙长相异美,不似寻常人,生了结交的心,热络地请她二人进去吃酒。

在推杯换盏间,宋槿仪告诉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给贵人备寿宴,霍长青问她是哪个贵人,宋槿仪摇头答不知。

霍长青微微琢磨了一刻,说道:“还有三日,便是太后的寿宴。”

宋槿仪不以为然,根本没将太后和贵人联系到一块,可忽然又觉得在这,在盛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抱着“万一”的心态,宋槿仪问起霍长青可知太后喜好。

如儿抢话道:“这你就问对了,我家郎君经常去宫里给太后唱曲子,是太后的座上客,自然是知道的。”

霍长青自谦道:“不过是逗人玩乐的玩意。”

宋槿仪打断道:“郎君何必自轻自贱,不论是唱戏还是做饭还是当官写文章,你我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挣钱,分什么高低贵贱?”

许是这番话触动了霍长青,他饮下烈酒,酒杯靠在脸颊边,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毫不避讳地盯着宋槿仪,直到她察觉看了过来,他才收回视线,将自己所知悉数告知。

******

这夜,宋槿仪从霍长青那知道太后喜欢梅花糕,一回去就和管家借了厨房,尝试做这梅花糕,宋槿仪以前在云州尝过梅花糕,也不知道正宗不正宗,她根据之前尝过的味道试着复刻。

面粉和糯米粉肯定是有的,这种糕体点心离不开这两样,还要发酵……再用红豆和牛奶,糖等材料做了一份红豆馅料。

模具里抹上清油,倒入面糊,等微微发热,加入红豆馅料,最后用面糊盖住模具,放上葡萄干,红枣等小料。

一个时辰后,宋槿仪满意地看着成品,一次成功,我可真是个天才!

她又回头寻着谢无恙,见他托腮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无恙出神地回忆起今早的情形。

——来人自称浑那木,是左贤王旗下的当户,来盛京查找谢无恙的下落,“月都大乱,无人主持大局,左贤王让迎七王子回都城,拨乱反正。”

“拓跋启呢?”

“三王子与阙氏勾结右贤王,祸乱西戎,不仅将您驱逐出境,还残忍地杀了先王的儿子,您的兄弟如今都惨遭他的毒手,如今只有七皇子您一个人了。”

谢无恙垂眸,他当初就是被拓跋启一路追杀至大夏。

谢无恙思索了一会道:“拓跋启也是可汗的儿子,如今既然没有人能继承大统,不如好好辅佐他成事。我之前从未参与政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谁料浑那木突然提起宋槿仪,“殿下可是因为那位姓宋的汉人女子才不肯跟我们回月都?”

谢无恙眼眸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光,他冷冷地盯着浑那木,他那深绿色的眼眸像是美丽又危险的竹叶青,充满了攻击意味“你什么意思?”

“属下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不付左贤王的嘱托带殿下回去,若是殿下喜欢那个汉人女子,大可以将那女子带回西戎。”

听到“喜欢”二字,谢无恙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反问道“喜欢?不过是利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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