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害怕地缩着脑袋,紧紧抓着宋槿仪的袖子,她感觉袖子从自己的手中被抽走,她睁开一条缝,见她往那白色人影处走去。
她看着宋槿仪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然后?!她竟然拥住那个像是鬼魂的女人。
二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互相依偎,宋槿仪嗓音微哑地说道:“若兰姐……”
宋槿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憔悴成这个样子?店铺也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若兰半天只吐出一句“说来话长”,便无言可说。
她先带着宋槿仪二人从后门入了住处。
昏暗的屋子里点燃了几柄烛台,熊熊火焰融化了红烛,垂下长长的烛泪。
李荷借着烛光,才看清许若兰的面容,一双淡淡的柳眉,双眼宛若盛了一泓清水,只是她的眉眼中隐隐透着哀伤与悲愁,像被秋日凋零的枫叶飘满了心头,藏着一堆道不明的心事。
刚才她误以为许若兰是女鬼,只是因为她太过憔悴了,两颊瘦得没有一点肉,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许若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宋槿仪的眼睛,宋槿仪是相信她,才将店铺交付给她,她却将事情搞砸了,她实在没脸见宋槿仪。
宋槿仪见许若兰一副难色,也大约猜出她的心思,只是她来不及宽慰,正色道:“我一接到你的信,就什么也顾不得赶了回来。
你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我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回来看见店门口的样子,也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也猜出你顾忌什么。
当初我要去盛京,要将店交给别人,你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唯一能依靠的人。如今店里出了事,我扪心自问,若是我,我一定能比你处理的好吗?答案是不确定的。
但我能确定的是,如果出了事,我肯定是要先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想办法把责任丢给谁。
现在自然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我既然邀请你与我一同经营这家店铺,在那时我便已经决定与你同舟共济,还是快些说出来,我与你一道想办法解决。”
李荷虽然与许若兰不相熟,但听了宋槿仪这番话,眼眶有一丝灼热,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仿佛浸泡在温水里。
她举起手,也跟着说道:“还有我!我也愿为宋娘子分担。”
许若兰眼里闪着泪花,也不知是因为宋槿仪的这一番话,还是因为愧疚。
“同舟共济”,这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词,尤其是宋槿仪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
许若兰抬眼与宋槿仪对视,看见她眼里满是是对自己的信任与期翼,惯常能言善道的许若兰,在这一刻,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半响,许若兰点了点头,一声重重的“嗯”承载着她对宋槿仪的感激。
她用指腹擦去泪痕,振作起来,坐直了身子,细细讲起那日的事情——
自宋槿仪走后,许若兰与临时招来的伙计扛起了开店的重担,她并不放心叫外人插手制作茶饮,便让伙计负责干杂活。
剩下的备料和制作就得许若兰凌晨三四点就起来准备。
幸好马上就入冬了,这水果切开放置时间稍长一点,也不会影响口感。
每日的客人多如牛毛,许若兰不断重复着备料,制茶,收账这个循环过程,直到下午打烊,如此平淡机械的生活在一天下午被打破。
“哎……这水果怎么不新鲜?”
在厨台忙着配料的许若兰闻言,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过去询问,说道:“郎君是对哪里不满意?”
那人说水果软烂,不知放了多少天,许若兰看了一眼,好心解释道:“这水果茶平日供应是常温和凉的,是客官您非要热的。
别说和茶叶放在一起变了色,就算新鲜的水果单个浇热水,也会看上去颜色也会变得不新鲜。”
那人立马开始嚷嚷:“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
这半天来来去去的客人不少,许若兰不愿起争端,也不想耽搁点了单的客人,只能为这位客人免单,后面专门在茶单上写上一句:水果茶只有常温与冷饮。
宋槿仪问:“只是这样?”
许若兰摇了摇头,说道:“自然不止。”
那日的喧闹,让一些不清楚原委的路人,道听途说以为宋记甜水铺的材料不新鲜,这坏事一传十,十传百。
这名声出了一点问题,顶多没有新客,东西是喝进嘴里的,新不新鲜,茶客最清楚。
许若兰原想着这事情就过去了。
谁知自那天的事情过去一周,又出了大事——所有茶客拉肚子!
市署的大人听了,过来问也不问一句,直接贴上封条。许若兰自觉食材没问题,心里敞亮,自然不怕人查。
她以前帮工时也见过这种场面,第二天她就拿着银子去了市署伸冤,里面办事的差爷要了十两银子的好处费。
结果她左等右等等不来一个调查的差爷,等不来封条的撤下。
许若兰平日办事从容不迫,不过是仰仗着自己走南闯北的见识,如今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也不免慌了神。
一时间手足无措,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写信告知宋槿仪。
宋槿仪听完了,一阵静默,她抿着唇,捋着思绪。
她总感觉许若兰说的那两件事,好像有什么线索可以串联起来。
宋槿仪问起许若兰有没有再去市署问问。
许若兰说自从店被封了以后,她是天天去市署,可市署的差爷不是忙的没空见他,就是说暂时查不出中毒原因。
她也没证据自证,就把她赶了出去,这来来回回,小半月都过去了,摆明了是不想管。
宋槿仪拍了拍许若兰安慰道:“事情我也算了解了,既然我们的东西没问题,总归是有办法解决的。”
宋槿仪盯着许若兰的脸庞,触碰着凹陷的脸颊,问道:“若兰姐晚上用饭了没?”
许若兰摇了摇头,“出了这种事情,哪有心情吃饭?”
“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你这样熬下去,身体是要搞坏的。正好我和李荷赶回来也没吃一口,你先别睡,等一会随便吃点东西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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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槿仪指腹划过锅,没有灰尘,很干净,看来若兰姐无心做饭,却还是有洁癖,受不了厨房脏乱,每日抽空收拾。
她走到角落的菜缸前,见里面只有三两根绿菜叶和鸡蛋,和一些大葱香菜调味品,幸好还有点东西,不然饶是她有神仙手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荷也跟着宋槿仪过来打下手,拿起菜刀准备小料,将香菜葱花碎,拍碎,滴上几滴香油,少许胡椒粉,宋槿仪起锅烧油,将滚烫的油倒进调料里,发出“呲呲”的声音!
待油花渐渐平息,倒入两勺生抽,一勺醋,少许盐。
李荷将料碗搅拌均匀,拿筷子头沾着料碗尝了尝,眼睛一亮,说道:“宋娘子这方子是哪学的?好好吃。”
宋槿仪笑着道:“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这料碗不但拿来下面一绝,就是拿来拌凉菜味道也是不错。”
宋槿仪另起一个锅煮了面条,待面条煮熟捞出,李荷负责将调好的料汁均匀地浇淋在面条上,而她快速地打了三个荷包蛋,一碗一个。
宋槿仪将面强势地塞给许若兰说道:“你若是真的在意此事,就多吃一点,这我特意为你做的,待吃完饭,大家再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许若兰魂不守舍了半夜,肚子空空如也,等热乎乎的面条下肚,才勉强回了魂。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宋槿仪只带回李荷一个,不见谢无恙,“谢无恙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还有这位是?”
“一言难尽”宋槿仪叹了口气,将盛京发生的事情告诉许若兰,说了春三娘如此行刺,她是如此逃脱,如何将李荷带回来。
许若兰听完怔怔地看着,“我自以为我这边的事情就够棘手的了,没想到你去盛京也是龙潭虎须闯了一遭。”
宋槿仪道:“你看,龙潭虎须我都蹚过来了,还怕什么?明天我亲自去市署,就不信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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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槿仪掐着一个刚好的时间点,不早不晚地去了市署。
结果左脚刚踏进市署,里面的人一听她为宋记甜水铺一事而来,立马被不留情地撵了出去。
许若兰在外面等她,见她踉跄地出来,忙问怎么样,她不想许若兰有压力,只能强笑着道:“这群人就是吃皇粮不干活的,也没指望他们。”
许若兰一听就知道没戏,垂着头无力道:“那该怎么办?”
宋槿仪望着繁华的街道,愣怔许久,她忽然握住许若兰的手道:“也许有一个人还能帮我,你先回院子里,我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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