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黄风寨以后，季原一改往日作风，变得低调了许多，也不再特意去挑衅郭子铭。
郭子铭经过黄风岭上与众人的冲突以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树敌不少，也变得安分起来。
一时间，商队无比和谐。
三日后，车队顺利抵达了此次出行的目的地——屯留县。
屯留县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名为绛河，发源于盘秀山，流经方圆百里，润泽着这方山川水域。
即使冬长夏短，得益于水源的充沛，地处温暖带的屯留县每年依然产粮不少，勉强称得上富庶。
“大人，商队来了！那支有兵器贩卖的商队来了！”屯留县的县尉接到手下士兵通知，喜上眉梢，一把推开怀里的歌姬，披上外袍，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
“快，快通知县长，派人去迎！别让人跑了！”
士兵面上也充满喜悦之色：“已叫人去了！大人，那批‘粮食’我们也准备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府衙，直奔城门。
快来到城门的时候，县尉见到了同样匆匆而来的县长，县长笑得合不拢嘴：“小章，快些让人把货物拉过来，莫让客人久等了！”
县尉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笑容：“是，属下已派人去办这事了！”
“好好好……”县长有些感慨地道：“上天垂怜！四面楚歌之际，让我们撞上了大运！有了这批兵器……”
他想到近来低三下四到处求人的窘迫困况，语气发狠地道：“千万叮嘱士兵们，勿要声张！我前些日子去探询兵器买卖的时候，那些个孙子一个个当我瘟疫躲避不已，更甚者往我脸上踩踏，丝毫不给我面子！如今胡人之国处处林立，汉官手无寸铁，只会越发艰难，待他们无立锥之地时，必会后悔当日那般作为！转而舔着脸来求我！”
县尉心有戚戚：“大人所言甚是！如今世道越发艰难，谁料到那些卑贱胡人胆大包天，靠着烧杀掳掠的残酷勾当，竟将我等逼迫至此？好在兄弟们消息灵通，及时找到了兵器贩子，若不是这支商队背后有世家支撑，真想把人和货扣下！可惜，可惜！”
听到此处，县长心中担忧之前顿生，表情多云转阴：“为免夜长梦多，此次买卖不容有失！一旦买卖完成，马上关闭城门！”
此前为了防止有诈，双方约定在城门□□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是，在铜钱价值不稳定的当下，对方要求的钱不是铜币，而是粮食，并且坚持只要粮食，连金银也不要。
好在他们县里的粮食还有盈余，足够支付此次买卖。县长借机敲敲县里的豪绅们，还能赚取一部分入私房。
现在时有山匪贼寇装作行商流窜于各地，屠杀官兵，抢掠官银。
半个月前，邻近的一个县城就被扮作行商的羌人摸进了城里，趁着天黑里应外合，杀死了守城士兵，占领了府衙，把整个县城拿下。
县长可不想自己重蹈老邻居的覆辙。
县长防备交易的商队，商队也在防备县官翻脸无情，趁机作祟。
“主公，查探回报，十里亭到城门一带附近并无埋伏。”
张进带着人从树林里出来，奔到宋和锦面前禀报。
如今官府作为与匪徒无异，官匪不分，有的官比匪徒还要可怕，人人闻虎色变，张进等人一路过来多有撞上，不得不防。
听着张进的回禀，宋和锦对前面的青年道：“小崔先生，该你出马了！”
他口中的小崔先生是崔庭均的孙子，全名崔之川，姿容仪态颇有魏晋风骨，言行举止皆有世家风范。
他喜爱穿着木屐，有节奏地踢踏前进，一袭素色长衫拖地，瞧着寡淡的颜色，却愣是比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子弟多了弱柳扶风的感觉，瞧着就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人儿。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清风霁月的郎君，却是精于算术，常年与铜臭贾人打交道的人物。
崔之川含笑地点点头，在季原的护送下，来到城门口，与相携而来的县长和县尉接洽。
他们这次与屯留的交易是以刀换粮。
粮食已被装好，一车一车的依次运过来，宋和锦这边的人过去接手，解开绳索逐一检查里面的粮食。
季原守在崔之川身边，扮演着恪尽职守的守卫，一脸阴鸷，毒蛇一样盯着近在咫尺的县长和县尉。
被人如此盯着，县长和县尉神色忌惮，他们面前的崔之川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谈笑风生，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洒脱，仿佛彼此双方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自如。
等到商队守卫们检查确认无误以后，有人过来在崔之川耳边说了一句话，崔之川神色不变，挥手让人把两辆驴车拉过来。
“此前约好的五十把，尽在此处了。烦请大人点阅。”
县尉急切地快步上前，命人打开箱盖，一一查验里面的刀具。
县长看着简陋的两辆驴车，抬头看了看城门那边聚拢在一起的运粮长队，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极为肉痛的表情。
县尉查验过后，过来对县长点点头。
“大人可是确认过了？我们宋家庄诚信买卖，童叟无欺，大人大可放心。崔之川说完，抬手作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人，我们还需赶路，就此别过！”
不等县长回应，崔之川高喊一声：“所有人，回程！”
守卫们已接手了屯留人拉过来的车子，随着崔之川一声令下，全车队顿时动了起来。
等到浩浩汤汤的车队离开城门口，屯留守将马上命人关上城门，城楼上的守将士兵拉起了弓箭，对准城外越行越远的车队。
过了一会儿，等到车队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士兵们放下手中弓箭，提起的心脏放回了肚子里。
守将过来禀报：“大人，他们走了！”
县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们若是回来，切不可开门！来人，把东西拉回去！我们好好分一分！”
官道尽头，车队陆续拐进宋和锦他们驻扎的树林，崔之川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近宋和锦:“主公，粮食有问题！”
粮食有问题？！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季原当即抽刀，一刀砍碎木箱外壳，“刷拉”一声，里面的粮食倾流如注。
北风呼啸，壳穗飞扬，一股呛人尘土浮起，淅淅索索落了一地。
“他们在里面掺了细沙！”旁边的守卫们愤怒地叫嚷起来。
“不止，”崔之川抓了一把稻谷，用力一捏，灰黄色的谷壳瞬间变为粉屑，从他指尖飘降而下。
他的眼神晦暗：“这是旧粮，大晟粮仓五年一换，屯留三年前才换了一批粮食，这批粮食若是那时换下来的旧粮，便是八年旧粮！甚至可能是十三年的旧粮，外壳看着完好，内里早已化作虫蟊木屑，嚼如蜡烛，毫无食用之途！”
那就是连牲畜饲料都比它有价值了。
这样的粮食，不过是披着粮食外壳的泥土。
宋和锦眼睛微微瞪大，没想到对方居然给自己来玩这一套。
“既如此，你为何不揭穿他们的诡计，当场拒了他们的粮食！？”郭子铭气愤地拍打着刀柄，梆梆作响：“谅那胆小如鼠的狗官也不敢强拦着不让我们离去！白白被他们昧了两箱刀子！”
崔之川：“城门口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当场揭穿，难保他们不会跟我们鱼死网破，直接抢我们的东西，不若先假装不知，退到城外，趁着他们麻痹大意的时候，杀他们一个回马枪。”他看着宋和锦：“主公意下如何？据据探子回报，上党郡周边的郡县已然全部沦入胡人之手，北边胡人的西河国、太原国、乐平国打得激烈，匈奴在东北，氐人在西北，南边还未沦陷的司州需集中兵力对抗两者，上党郡辖内虽还算安稳，但朝廷军队离去已二月有余，也不知是何时才会回守，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屯留在上党郡不是紧要之地，一旦发生战乱，四周并无外援之兵。”
周围人被他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宋和锦看着崔之川，目光中有欣赏和惊奇：“小崔先生，你祖父当日向我推荐你的时候，对你的评述之语可真是太过谦虚了，你不单是一个善于算术之人，还是一个情报收集和情报分析的高手！让你做账房先生，太过屈才了！往后，你便做宋家庄的军师吧！”
崔之川瞳孔微微一缩，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朝宋和锦跪伏一拜：“之川领命！主公厚爱，之川厚颜认下，往后，愿为主公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旁边的季原、郭子铭、张进神色各异。
宋和锦亲自扶起他：“快快起来。小崔先生，今日便是你的第一战，如何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就看你如何谋划了！”他毫不客气地点明，“你虽为军师，但若你拿不出相应的实力，在场的各位将士也难以认可，我空口白牙赞你再多，不如你亲自指挥一场。你说是不？”
机会他已经提供给了崔之川，对方能不能把握住，展现出让人信服的才能，得看崔之川自己了。
其他人正注视着他们，凝聚在崔之川身上的目光满是探询与估量。
崔之川不慌不忙地道：“那是自然。”
他面向季原等人，倨傲一笑：“主公，接下来，之川邀你看一出好戏。”
最近进修去了，太不容易了，半个月啊，山卡卡的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各位请放心，这文不会弃的，哪怕不入V我都会把它写完的。
申榜成功了也不知道，上黑名单了，唉，随它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