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三主——除了“主”也没有更好的称呼;“帝”必然说不上,用“王”过于奢侈;连“主”都言过其实。的确没有更好的称呼。
作者的南唐研究并非为南唐而南唐。从研究路径上看,该作是作者研究唐宋变革论中南北地缘政治问题的一块踏脚石。史料择取上存在一定问题,比如《南唐书》两种,马氏《南唐书》不乏虚玄之说;至于陆氏《南唐书》,我总是疑心陆游恒执文笔而非史笔。且南唐国祚浅薄,多后人言,有必要对材料价值、史家立场等作一番清理。作者显然有所认识,但是对涉及南北政治斗争的材料,估计是观念先行的缘故,审辨工作做得不扎实。今人有识者如是,古之珥笔者亦然。更何况南唐史缺少沉淀的时间——五代史中唯一不模糊的是死亡,血淋淋浸透纸张。
回过来看南唐三主:
先主李昪,即徐知诰,养子出身,说他乖滑隐忍、自卑自尊大抵是不错的。这些特质的副产物是锱铢必较、翻脸无情,从李昪得势后,对吴国杨氏、养父一家的手段可见一斑。李昪夺位时尽显雷厉风行,但我并不认为他能被算作雷厉风行。他的果断更像是对压力的应激,永远只能做好大权之下的第二个人,而没有一国之主的胸襟气魄。我想他始终囿于寄居角色,注定难为“主人”。纵使南唐具备北上条件,李昪也不具备相应的心理素质和判断能力。或许有人认为,倘若先主多活几年,中主一朝不至于一地鸡毛,我看未必。
后主震古烁今,毁誉备矣。硬要神仙沾权臭,神仙当然有几分可怜;但神仙清醒犯浑、佞佛无度,拖死的千万人,名姓不存,恐怕都没几个人说他们可怜。即位就数日子入墟落的亡国君,也还是君,金玉堆里温养出的千古才名。千古才名能抵几条人命?倘若江南之战中后主确命人烧毁书画藏品,拔到“千古才名”的高度上,说“千古罪名”也不为过了。
中主其实更值得多写几笔。而前中后主如同伯仲叔季,中间的一个或两个都不被在意。中主李璟是南唐由盛入衰的受命人,成长环境比乃父好得多,判断力、执行力坏得多。李昪迟迟未定嗣君人选,也许李璟因此从未把握住国君的定位。李昪的遗命是结好南方诸国、北合契丹,待中原动举,再谋北伐。缓兵养息确实是不二之选,南方经济与兵力尚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兵事。而乱世匆匆,时不我待。欲后动,必先有智识、雄谋,中主缺乏相应的勇气和能耐,我想先主也多半如此。中主瞻前不时、顾后不时,步步皆错,频频兴兵,看似是违背先主之意,但实际上也可能是太遵循先主之意,拿盛世守成之君的心态步入乱世洪流,难免手忙脚乱。乱世又岂容国君手忙脚乱?
至于中主一朝之党争,夹进南唐薄薄几页史书,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荒诞。强敌在外,内中人径在指甲盖尺寸的大梦里搅得你死我活,你跳梁我变脸,好像是乱世的通病。如今反过来,内奰难除,无限放大外敌的一点风吹草动不假思索铁拳伺候,不知道算不算是长进。
然后去啃了《南唐书》两种。
其实,起初,本来,我读这本只是因为打不过燕云十六声的田英镇守(目移),在书里看到田英和沈义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嗷嗷叫了半天。
以及,好不容易等到终卷公子书(我真的要骂了),你们居然不!给!后!主!正!脸!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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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被遗忘的居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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