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人

李生牛是李学刚的侄子,上面还有一个兄弟赡养着父母同住,为人憨厚老实是柳文安的大姐夫。

柳文安此生共有两个姐姐,大姐是柳珍儿前年出嫁现已怀孕,二姐是柳珠儿去年十八岁时跟二十里外的大庄屯刘水娃订亲,已定好日子,年后三月便要举办喜事。

“奶,俺来给你们送点柴火”李生牛憨笑着推开柴扉,把上的柴火卸下熟门熟路地放进柴房安好。

“生牛来啦!”柳奶奶正在屋内纳鞋垫,听到声音忙放下鞋垫子跑了出来,大着嗓门连声问:“吃了没啊,没吃就在这儿吃”

瞅到他身后跟着进门的柳文安,脸上笑起深深皱褶,抖着声儿一叠地连问:“安安也回来啦!渴不渴呀!奶倒水给你喝,屯里咋讲啊?”

柳文安将屯里的决定说了,又把话给李生牛复述了遍劝道:“姐夫还是先回去收拾东西,这会儿姻翁应该已到家,到底走还是不走还需要合家商议,若是走姐还怀着孕需要准备的事更多了!”

李生牛挠挠头,一吨话砸得他脑袋发晕,挠着头回旋不过来,柳文安不想多耽误时间直接换了说法:“在李大爷那时我胸口犯疼,跟四前年一样,有什么话等商议好了再谈。”

李生牛醒悟过来睁大双眼,急急忙忙地拿起困柴用的拘夹子就要走:“娘、小弟那俺先走了,俺晚上再来。”

“归家去,安安胸口犯疼的事儿别给大姐儿讲,她怀着孕呢!”奶奶隐下心中忧心孙女担心逃荒路上危机种种,又担心路上遇见响马又何?面上却好声好气地叮嘱孙婿甭急上头,赶紧家去收拾,有事还有长辈撑着呢,晚上再行商议等等。

待孙婿走后,柳奶奶把搭在院里木架上的围腰子一扯,麻利地往腰上一围,又用头布将头梳得结实平整的发髻包住转身就开始收拾物件,边收拾边道:“安安,厨房里给你留的饼子,自个吃!”

“嗯嗯”柳文安点点头,自个到出发拿了粗粮杂饼,一口咬下去,得!茬口硬得烙嗓子,早知如此,当初就不用费心把嗓子作粗装男声,这不现成的方法嘛!

柳文安边吃边在屋内看了一圈,没见着他娘和二姐:“奶,娘和二姐呢?”

“去地里把旱死的白刺枸杞收了,没收成也能当个柴烧”奶□□也不抬的把床上的衣物折起压好放入包裹内,又拿起一件略旧的冬衣招呼柳文安:“过来,把你身上这件换了,逃荒别穿好衣裳,小心遭贼惦记。”

柳文安听话地将冬衣换下,柳奶奶细细地把换下的冬衣放好,边折边道:“你这衣内里还是二姐前年秋时采的小芦花充的,最是暖和。”

柳文安认同地点点头,洋洋得意道地晃着脑袋:“那是,我姐可中我了,那会这芦花可是收了半月,老费力气了。”

“就你翘尾巴嘚瑟。”柳奶奶轻轻打了下自己‘孙子’,抬眼看着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孙儿’,心里全然怀念:“跟你爹长得真像!“

柳奶奶伸手比划:“这眼这眉毛跟你爹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你爹就是这样的高眉毛斜着往上飞,黑亮大眼鼻子又直”比着比着又笑起褶皱:“老人家都说这般眉眼长得可有福气呐!”

“可不是?若没福气我怎么会有这般好的奶奶?”柳文安对她眨眨眼,捂住嘴凑近耳朵旁边悄悄道:“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奶对我可好了,有好的都给我留着,她自己都不吃,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个十大金镯子,让我奶两手一边带五个走路叮叮响,千万不要告诉我奶喔!”

“小滑头,尽会哄奶,带十个招贼啊?”柳奶奶被话哄得眉欢笑眼,忍不住一把拍在“孙子”背上:“好了,知道你孝心,奶高兴,去杂物房里帮俺把排车拿出来。”

“嘿嘿”柳文安脑袋一扬,往前一跳像个小孩似的一展手臂:“奶,咱们不是还有独轮车嘛!把它也找出来我推。”

根据柳家人描述,柳文安眉眼长得似她没见过的爹,睫毛和嘴巴则遗传了她俊秀的娘亲,轮廓倒有些相似柳奶奶,下颌线明显又不过分,英气飒爽、相貌堂堂。尽挑家里人优点长了,再加之身高随了爷爷,未及弱冠身高已追七尺,也难怪世人安能辨认雄雌?

刚打开杂物房门,柳文安就捂着鼻子避灰:“……咳咳……这灰真大,老天不下雨,沙全在这里。”

“咱们这儿地粗沙多,等来年下了雨就消停了。”柳奶奶见柳文安呛得连连咳嗽,心里也心疼:“你出去吧,这儿俺来就是。”

“不用”柳文安辉挥手妄想赶走灰尘:“奶,咱们要带那些家伙啊?”

“逃慌带的物件也是有讲究的,太笨重的不带,重复的不带,细碎的物件不带,除了必须物件外,其它的便是方便收拾,一物顶多用的比如这个”柳奶奶把地排车从杂物房里拖出来,用干布扑打车上的灰尘:“哎哟!都好几年未用它叻,幸好没坏。”

柳文安偏头望向柳奶奶身后:“奶,把独轮出推出来,我力气大,我推独轮车,地排车让家里骡子带着走你跟娘和二姐走。”

俩祖孙一一把物件放到院子里忙活着,突然听到院子传来门扉打开的吱呀声~

“小弟回来了?”门口传来二姐的声音,柳文安转头一瞧,二姐跟娘弓着腰顶着一大捆几乎淹没她们半身的白刺枸杞枝叶进门,柳文安伸手想要帮忙,结果被人嫌弃:“边去,你干活笨手笨脚的,不用你搭手。”

“屯里怎么说?”柳文安娘利落地把枝叶扔到地上,脸眉满是尘灰草屑,鬓边尽是枯叶绕丝,唇上裂出道道干涸的痕迹,看向院里一愣:“娘咋把这地排车拿出来了?”

柳文安娘黄柳氏跟现代妈妈长得一模一样,迥然有异的是自身气质,现代妈妈出身良好,性格天真活泼,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被老头子呵护于心。而娘上能种田下能撸起袖子打架不让人,跟奶撑起一个家。

以前也曾听奶奶谈过,娘也是是富裕人家的女儿,从小识字懂礼,天下大乱那几年与家里人失散,嫁给他爹时才十七岁。如今的娘历经岁月打磨,由原本的温柔坚强变成了跟屯里吴家婶子齐名的泼辣媳妇。

听了柳文安说要离屯逃荒的话,二姐柳珠儿理着肩上散乱的辫子,声音如早春鸟儿脆生生到道:“小弟,县里大人真那么说?”

柳文安抬手将自家二姐头上的叶子抽出扔掉:“是的,县令大人讲府城都是瞒着消息,要不是逃荒的人到咱们这儿了,河原郡那发生蝗灾的消息压根就传不过来。”

柳文安语未尽的是:发生这般大的饥荒,朝廷依然要收税收粮,这就代表朝廷极大可能不知道河原郡的事——有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壤,满肚肥肠,要用这偏片地区民众的性命换得子孙财富!!!!

这等贪官豪猪,就是她的死生仇敌,可惜位卑不知敌姓名,只能仰天长叹。

只盼望朝廷能早些得到消息,救民于水活,每每这时候她就格外想念那抹红色。

“那些官不当人样。”柳珠儿皱眉将掐好的辫梢往后一甩,叉腰气哼哼道:“整日只知道收税要粮,却不做一件事实,还不如小弟呢!”

柳珠儿转头往向柳文安,脸蛋因劳作变得红扑扑的,眼睛忽灵儿忽灵儿的,气鼓了脸伸出灰黑的手指肚指着自己小弟认真道:“小弟以后你当官了可不兴这样。“

“嗯嗯,我不兴这样,只是让人把我家二姐迎进轿子里让人挑了,喊人敲锣打鼓地让大家来看看,这就是官儿的二姐,贼漂亮的二姐。”

“呸,少滑头。”柳珠儿啐了一口,嬉笑着眨眼歪头笑问:“小弟,你还没说你当的是个什么官儿呢。”

“嗯”柳文安手指擵娑着下巴故作思考:“那二姐说弟弟当个什么官好?”

柳二姐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笑起来如一朵四月里的杜鹃花,明媚可爱,娇俏活泼:“俺看啊,你就当个啄木官罢,哈哈哈”

柳文安明悟似的一拍手:“既然是个啄木官,那得喊人抬个八抬大轿才够得上这官的威风呢。”

“好啊,俺等你的轿子”柳珠儿甩着辫子一脸向往:“我还没做过轿子呢”

“快了”柳文安挤眉弄眼:“明年可不是有一个刘家的小伙子,要请人抬着大红轿子请你做上去嘛”

“你”柳珠儿霎时脸红得如红杜鹃花瓣似的,跺脚气哼道:“奶、娘,你们看小弟”

见柳文安笑得甚是开心,不等奶奶和娘说话,柳珠儿脚尖轻盈一转气哼哼地甩手进屋了。

“你就逗罢”柳奶奶一拍柳文安,轻责般的怨嗔;“把你二姐逗生气了不给你做奶馍馍,看你咋弄?”

“二姐才不会,二姐疼我”柳文安笑嘻嘻地开口哄自家皇太后。

“娘,你咋啦?”等柳文安将亲奶也哄好了,这才发现自己娘亲已经良久没出声。

这可不是娘亲平日里的风格。

“别想了,安安如今不也很好吗?”柳奶奶心知她所想,心下暗叹走到她身旁拉起手:“决定是俺下的,跟你有何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又何必自苦呢?”

当年她唯一成年的儿子走得突然,又遇上媳妇生产,县里那几家千杀刀的又想发绝户财,举目无依之下,她扯出弥天大谎,谎称媳妇生的男孩儿,她柳家有后岂能被吃绝户?

她不后悔,虽愧对丈夫可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只要能让娘儿几个活下来,死后面对柳家祖宗她也不惧。

都是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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