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程亿叶刚踏进三楼案发现场就捂住口鼻，老式防盗门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顾烬禾用银铃在玄关处划了道弧线，铃舌突然指向客厅方向疯狂颤动。

“嚯，这才多久啊，怨气浓度都超标了。”他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几个小时前还算正常的尸体现在已经开始腐烂了，腰间缠绕的水草正渗出墨绿色汁液，“心脏被活活剜出来的，伤口边缘有齿痕。”

程亿叶强忍着恶心凑近，发现死者西装内袋有团湿漉漉的黄纸。

正要伸手，顾烬禾突然抓住他手腕：“别碰！这是聚阴符，碰到会...”话音未落，符纸自燃成灰烬，一缕黑烟钻进天花板。

“就会进入灵体制造的幻境...”顾烬禾无奈的拉着程亿叶的手腕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程亿叶自知理亏，他对着顾烬禾谄媚的笑了笑然后小步小步的挪到了顾烬禾的身后。

“你倒是把怕死写在脸上了。”顾烬禾的声音带着嗤笑，“屏息凝神，当心被怨气同化。”

俩人漂浮着站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往前一看前方竟矗立着一道铁门，那铁门分明跟那案发现场的一模一样。

程亿叶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门，却又因为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指，只得食指一弯往门的方向挥了挥，“这个门不就是刚刚我们进的那个门吗？”

顾烬禾越看他越想笑，“唉，怎么办好想开直播啊，好久没跟我的老铁唠嗑了。”

“直播你个头啊，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你那直播吧！”程亿叶翻了个白眼，朝着顾烬禾的胳膊捶了一拳头。

顾烬禾吃痛“嘶”了一声，心想这人看起来小小的，力气还挺大的。

“走吧，咱们得进去。”顾烬禾把胳膊从程亿叶的怀里抽了出来，程亿叶见状急急忙忙跟上，“抱一下怎么了，大男人的，你还害羞啊？”

“废话少说，你这样抱着我的手，一会有情况我还怎么解决问题。”顾烬禾嘴硬的很，只有耳朵上的微微泛红出卖了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打开了门，门里的场景简直吓坏了程亿叶。

“我保证，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恶心可怕的场景！”事件结束后的程亿叶是这样介绍那个场景的。

武德全的尸体悬在半空，透明水膜像活物般缠绕着他嶙峋的躯体。

月光穿透水幕折射出诡谲的幽蓝，那些涌动的水流幻化成千百只透明手掌，在他青白的皮肤上抓出蜿蜒血痕。

“咕噜——”墨绿色污水突然从他大张的口中喷涌，程亿叶的指尖猛地攥紧顾烬禾的衬衫后领。

暗潮裹着腥臭漫过脚踝时，他整个人已经攀在了对方身上，湿润的呼吸尽数洒在顾烬禾突起的喉结。

“别怕。”顾烬禾单手托住他的腰侧，指腹隔着衣料摩挲到细微战栗，“都是幻象。”他的声音裹着胸腔震动传入程亿叶耳中，激得少年耳尖泛起薄红。

水面忽然泛起涟漪，密密麻麻的玄甲虫如潮水袭来。

程亿叶倒抽冷气，双腿不自觉地缠紧劲瘦腰身，“它们...在咬我！”尾音带着哭腔上挑，湿润的眼睫扫过顾烬禾颈侧。

“是水藻。”顾烬禾捻起他裤脚的异物，却任由对方像八爪鱼般吸附着自己，“不过要是被咬到...”他故意压低嗓音，“听说会从脚趾开始融化——”

“顾烬禾！”

轻笑被破空声打断。武德全肿胀的尸体突然高速旋转，腐肉碎屑混着水珠飞溅。

程亿叶还未来得及惊叫，整个人就被按进温热的怀抱。

顾烬禾单手掐诀，泛着金光的屏障将腐尸弹开，飞溅的水花却在触及少年泛红的眼尾时化作雾气。

水幕中浮现的鬼童面孔突然凝固，怨毒目光在两人相贴的身躯间逡巡。

凄厉尖啸震得程亿叶耳膜生疼，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掌心正贴着对方起伏的胸膛。

“她嫉妒。”顾烬禾忽然贴着他发烫的耳垂低语，气息灼得那片肌肤快要燃烧，“孤魂最见不得活人温存。”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怀中人后颈，满意地感受到一阵战栗。

玄甲虫幻象突然暴涨，程亿叶惊喘着把脸埋进对方肩窝。

顾烬禾垂眸望着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雪白后颈，喉结动了动，收拢的手臂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半寸。

“不是说...不怕吗？”他嗓音有些发紧。

“要你管！”带着鼻音的嗔怒毫无威慑力，攀在颈后的手指却诚实地绞紧。

顾烬禾望着结界外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忽然觉得这幻境倒也不算太糟。

顾烬禾指尖燃起青莲业火，在虚空中画出敕令符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金光如涟漪般荡开，将扭曲的水幕撕开一道裂隙。

蜷缩在血泊中的小女孩突然僵住，溃烂的皮肤下涌出汩汩清泉。

那些透明水流温柔地裹住她残缺的肢体，渐渐显露出穿着碎花裙的完整模样。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顾烬禾松开程亿叶的腰，却被他死死攥住衣角，“七天前的那场暴雨你父母出差在外，家里只有你的奶奶，老人家腿脚不便更没法在暴雨天气去接你，于是他想起这个在你学校附近居住的好兄弟武德全，就打电话给武德全让他去接你，等雨小了就送你回家，一切相安无事，到了你家后武德全还给你远在外地的父母亲打了视频报平安，跟你在家的奶奶道别后就在监控下离开了这个小区，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直到——”

顾烬禾的话让女孩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虽心有不忍但还是继续开口，“他再一次进入了你的房间，在你的家中你经历了那些让你无法言说的事情，就如同之前的几次那样，你什么都没说，因为你知道你只要忍过这一次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一台新出的手机......”

水面突然沸腾，无数水草缠上顾烬禾的脚踝。程亿叶慌忙掏出口袋里的朱砂粉乱撒，却见那些藤蔓在碰到顾烬禾裤脚的瞬间化作飞灰。

“施虐带来的快感让他失控，完全忽略了你濒死前的求助动作。”顾烬禾的声音像淬了冰，“等你真正断气后，这畜生才幡然醒悟，他把绣着东瀛咒文的铜钱塞进了你的......随后他拦腰切断了你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藏了起来，你们住的这片区域监控老化，过不了多久都要拆了，治安一直不好，想找监控死角简直易如反掌。”

“别说了！”小女孩尖叫着掀起滔天巨浪，腐烂的鱼群从她眼眶钻出，“你们男人都该死！”

程亿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冲上前张开双臂把顾烬禾护在身后道：“可我们不一样！”少年被水浪拍得踉跄，仍固执地指着身后的顾烬禾，“这混蛋虽然看起来很混蛋，但真的是个好人，而且他很有本事，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你的腿！”

顾烬禾站在身后短暂愣神一瞬，他眼里带笑也没有想到程亿叶竟然敢冲上去，他掌心金光暴涨：“乾坤朗朗，冤债分明。水魁术借的是河童怨力，但今夜子时月全食——”他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出卍字，“阴气倒灌之时，就是你魂飞魄散之刻。”

水面突然浮现出猩红画面：武德全跪在法坛前将剜出的女孩心脏放到了祭台上，又将不知道哪来的一瓶尸油淋了上去。

原本镇压亡魂的符咒在月食下扭曲，倒流的黑血反而滋养了怨灵。

“你故意让他成功施展邪术。”程亿叶恍然大悟，“等仪式完成瞬间反噬，让他亲自体验被水鬼撕碎的痛苦......”

小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流下两行血泪：“他说会给我买我想要礼物，妈妈要过生日了，我想要买一个最新款的手机送给她做礼物...”

顾烬禾将银铃按在她眉心：“三清敕令，往生轮回。”他转头对程亿叶喊：“快找客厅东南角，应该有一个密室。”

现实中的程亿叶猛然惊醒，连滚带爬冲到角落那堆书架处，他摸来摸去的不小心把架子上的瓷瓶弄倒了，瓶子掉落炸裂的瞬间，墙体突然“唰”的一声出现了一个房间。

程亿叶看了看房间的格局，跟幻境里看到的那个祭祀的房间一模一样。

“把王奶奶给你的翡翠扳指拿出来，放到祭祀上念我那天教你的咒语。”顾烬禾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程亿叶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还好他把扳指带在身上。

他放好了扳指就哆哆嗦嗦的开始念顾烬禾教的驱灵咒语，“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随着程亿叶念动咒语，那翡翠扳指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神秘力量，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光芒如丝线般向四周蔓延，逐渐照亮了整个密室。

在密室的最深处，一口巨大的水缸被光芒笼罩。水缸里的水浑浊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程亿叶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当光芒触及水面时，水面开始剧烈翻腾。

突然，一只苍白的脚从水中伸出，紧接着是另一只，正是小女孩残缺的双腿。双腿上还缠绕着水草，伤口处血肉模糊，但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程亿叶又惊又喜，他刚想伸手去拿，顾烬禾及时喊道：“别碰，小心还有陷阱！” 话音刚落，水缸里的水瞬间化作无数条水蛇，朝着程亿叶扑来。

顾烬禾迅速掏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火墙将水蛇阻挡在外。

趁此时机，程亿叶稳定心神，回忆着顾烬禾教他的法诀，双手快速结印，然后猛地朝水缸一挥。

只见一道无形的力量冲进水中，将小女孩的双腿缓缓托起，脱离了水缸。

双腿刚一落地，便有一阵阴风吹过，小女孩的魂魄出现在两人面前。此刻的她，眼神不再充满怨恨，而是带着一丝感激。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双腿。”小女孩的声音空灵而缥缈。

顾烬禾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冤屈已洗清，安心去轮回吧。”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支朱砂笔，对着虚空一划，一道柔和的光门在小女孩身后缓缓打开。

小女孩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缓缓走进光门。在光门关闭的瞬间，整个密室里的阴气也随之消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程亿叶正趴在沙发上大喘气，突然被拎着后领提起来。

顾烬禾拿着湿纸巾擦拭他脸上的符灰："逞英雄的时候不是挺能耐？"

"我那是战略分散注意力！"程亿叶瞥见对方锁骨处被自己抓出的红痕，突然伸手戳了戳，"喂，你刚才心跳得好快哦。"

顾烬禾拍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勾起唇角。

窗外晨曦掠过他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映出里面流转的一缕水光——那是超度亡灵时，女孩偷偷塞给他的谢礼。

“叮——”程亿叶两个手都拎着东西，已经没有多的手拿钥匙开门了，他用脑袋把门外挂着的镇魂铃撞得叮当乱响。正在画符的顾烬禾手一抖，朱砂在黄纸上划出扭曲的弧线。

"说过多少次别打扰我工作！"顾烬禾捏着报废的符纸冲到门口，迎面撞见程亿叶举着外卖袋傻笑："给你买的生煎包，楼下阿婆刚刚发消息说最后一笼......哎哟！"

镇魂铃突然金光大盛，把两人吸得撞在一起。程亿叶的后背贴着冰凉的防盗门，顾烬禾的手撑在他耳侧，宽松袖口垂落的流苏正扫过他的锁骨。

"这是感应到怨气的自动防御阵。"顾烬禾的呼吸扫过程亿叶沾着牙膏沫的嘴角，"你身上从哪沾的怨气的......"

“回来路上凑热闹看见有人死了，可能就占到了吧，我马上去洗澡！"程亿叶哧溜从他臂弯钻出去，同手同脚撞翻了门口的桃木剑阵。

顾烬禾对着天花板无奈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转身继续画符了，当厨房飘来焦糊味时，顾烬禾正在给直播设备换电池。

他冲进浓烟滚滚的料理区，看见程亿叶举着锅铲往冒火的平底锅里倒矿泉水。

"你是要水煮厨房还是炭烤消防员？"顾烬禾抄起盐罐往火苗上撒，另一只手摸到程亿叶后腰把人往身后带。

锅里的煎蛋突然"嘭"地炸开，蛋黄精准糊在顾烬禾高挺的鼻梁上。

程亿叶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扯过纸巾要给他擦脸。

指尖刚碰到皮肤，窗外突然刮进一阵穿堂风，把灶台边的《玄门食谱》吹得哗哗翻页。

“不是，你没事干研究这个干嘛？这什么玩意，还玄门食谱，你脑袋里在武德全家进的水还没倒干净啊？”顾烬禾简直要气笑了，他拿着“玄门食谱”靠在门边质问程亿叶。

程亿叶自知理亏还是小声解释道，“不是啊，我看百度上说这个很灵验的，这个食谱做出来的菜吃了可以让你功力大增！”

顾烬禾心如死灰，“你不应该给我当助手，你应该去做传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