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之所愿，既吾心笃行之圭臬，纵涉千难亦赴约无悔。——T.S」

……

夏初时最近迷上了“捏”蛋白质。

自从上次膜破危机之后，她和阿奇就一直在努力造新的蛋白质，来进一步加固脂质膜。不过比起阿奇的专注认真，她的干活方式就有点“随心所欲”了。

夏初时好像有一种旺盛的研究欲，她没事就会把氨基酸抓过来，按自己的心意胡乱拼搭：

一会儿把带羟基的氨基酸串成长链，捏个像小风筝似的蛋白质，说要“放去膜外看看风景”；一会儿又把圆滚滚的氨基酸堆成球，表面戳满短侧链，号称是“会打滚的玩具”。

这天，她又捏了个古怪的蛋白质，身子是扁扁的，边缘却伸出好几根细链，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章鱼。

“阿奇阿奇！你看这个！”她举着“章鱼蛋白”飘到阿奇面前，兴奋得磷酸基团上下晃动着，“我叫它‘抓抓蛋白’，你说它能干嘛？”

阿奇刚把一条RNA链固定好，闻言转过头。

他盯着那“章鱼蛋白”看了会儿，伸手用磷酸二酯键轻轻碰了碰蛋白边缘的细链，细链立刻缠上他的键，还挺结实。

他没说话，只是拉着夏初时飘到细胞膜旁，把“章鱼蛋白”贴在膜上。蛋白的细链碰到膜外飘来的葡萄糖，瞬间就“抓”住了，还慢慢往膜内拉。

“哇！它能帮咱们运糖！”夏初时眼睛一亮，又把之前捏的“风筝蛋白”找过来。

阿奇也不嫌弃，拿着“风筝蛋白”试了试，发现它飘得特别稳，就让它带着信号分子，在囊泡里“巡逻”，一有危险就晃悠着报信。

连那个“打滚玩具”，阿奇都找到了用处，让它滚过堆积的有机酸，把酸液“沾”在身上带出去，成了个简易的“清洁员”。

不管夏初时捏出多荒唐的蛋白质，阿奇从不说不好。

她捏的蛋白形状歪了，他就用核酶轻轻调整侧链；她拼错了氨基酸顺序，他就默默找对的氨基酸换上去；有时候夏初时捏累了，把半成品扔在一边，阿奇也会悄悄帮她完成，等她醒了再用碱基蹭蹭她，像在说“你看，做好了”。

比起夏妹子玩票性质的随意乱捏，阿奇就要认真得多了，他有目的地捏出一些特定功能的蛋白质，用于对原始细胞的改造。

现在他们所居住的“细胞小屋”，已经不是当初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了。

脂质膜有了蛋白质的加入，从“单一成分”转化为“复杂复合物”，从单纯的物理屏障，升级为具备主动调控能力的生命系统边界。

脂质膜，完成了向细胞膜的转化。

慢慢地，夏初时察觉到，她所感知到的世界，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她能感知到外界温度的变化了，比如每次热液喷口喷发时，分子汤的温度就会上升。从热液喷口飘来的暖流触到膜上的温度蛋白，蛋白侧链就会轻轻舒展，她就能感觉到一丝暖烘烘的痒意；而远处冷海水漫过时，蛋白又会蜷缩，带着点凉丝丝的触感。

她还能“看”到颜色了，感光蛋白质使原始细胞有了基础的感光能力，热液喷口喷涌出的黑色烟柱在海水中泛着暗蓝微光，岩石上附着的黄铜矿发着绿光，氟磷灰石受热后发出磷光。

更妙的是嗅觉，膜上的气味蛋白能“抓”住飘过的分子：核糖分子裹着淡淡的甜香，是她最爱的味道；偶尔飘来的酸性分子带着一股涩涩的酸气，一被气味蛋白感知到，原始细胞就会立即启动防御机制；每种分子都有特定的气味，每接触到一种新的分子，夏初时都会用心记下来。

黑白的默剧重新渲染上了斑斓的色彩，这些清晰的感知像给世界镀了层亮色，夏初时晃着磷酸基团，第一次觉得海底热液喷口旁的日子，竟也是这般鲜活有趣。

但“捏”蛋白质可不是个轻松活。一个原始细胞中，包含数百甚至数千种蛋白质，永远也捏不完。再有趣的事情，偶尔为之是乐趣，天天干就只剩“班味儿”了。

“捏蛋白好累啊……”夏初时瘫在氨基酸堆里，晃着累得僵硬的磷酸基团，小声抱怨。她戳了戳旁边的RNA链，自言自语：“你们怎么就不能自己干活呢？”

夏初时想罢工不干了，可她偷瞄了瞄不远处依然在忙碌着的阿奇，比起她玩票性质的随便捏捏，阿奇一直在勤勤恳恳地专心劳作，大半的细胞膜都是他控制着蛋白质修补维护的。

夏妹子晃了晃碱基，叹了口气，爬起来继续飘着去捉氨基酸了。

阿奇那么努力，她怎么好意思总是不务正业。

可当夏妹子刚抓住一个氨基酸，苦大仇深地皱着眉捞过RNA来，准备继续捏蛋白质时——她怀里突然被塞了一个核糖。

阿奇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他拿走夏初时手中的氨基酸，安抚地蹭蹭她的碱基，一边牵着夏初时，一边自己拿着氨基酸去干活。

夏妹子莫名其妙地啃完了核糖，再次抓过一个氨基酸想帮忙，阿奇又转身把氨基酸拿走，再次塞给她一个核糖。

夏初时：“……？”

此时的阿奇难得表现出强硬的一面，只要夏妹子拿起氨基酸，他就伸手拿走，还时不时塞个糖让她啃着玩，就是不肯让她继续捏蛋白质。

“……霸道。”夏妹子别扭地扭了扭身子，低头乖乖啃了口糖，觉得今天的糖有点甜。

不远处，核酸片段在微光中缓缓复制着最初的遗传信息，能量在简陋的化学反应中慢慢汇聚又温柔释放，一切都在最朴素的生命容器里循着本能轻轻运转。

夏初时靠着阿奇打了个盹，等她醒来，发现囊泡中央多了个奇怪的“架子”。那是用几条短RNA链拼成的中空结构，内侧嵌着发夹核酶，外面还裹着层柔软的蛋白质。

阿奇正把一条RNA链往“架子”里塞，链刚进去，核酶就自动顺着碱基序列“抓”来对应的氨基酸，“咔嗒咔嗒”地拼起了蛋白。

“这是……”夏初时凑过去一看，惊喜得声音都变了。

阿奇拉着她，让她碰了碰“架子”外侧的蛋白质，暖暖的，还很稳固。他用碱基指了指正在自动拼合的氨基酸，温柔地勾住夏初时的磷酸二酯键。

那是一个核糖体。

核糖体会根据遗传信息，把氨基酸组装成身体需要的蛋白质，是细胞里的“蛋白质加工厂”。

RNA真的自己合成蛋白质了！

“天……阿奇你怎么办到的？”夏初时高兴地扑过去抱住阿奇。

“你简直是奇迹！”

她感叹，觉得当初自己给阿奇起名字时，真是未卜先知。

恍惚间，脑海中似乎又有画面一闪而过。

“……你会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奇迹。”

嗯？她也曾这么夸过谁吗？

夏初时甩甩碱基，不管了，她没脑子呢，玩去咯。

你的愿望是我内心坚定认可、并会用行动严格遵循的根本准则，即便要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我也会赴此约定，无悔此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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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