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校园，某阶梯教室。

黎阳被下课铃声吵醒。

他伸了个懒腰，双眼迷瞪瞪的，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起来了，许老忍了一节课。”耳边传来低沉清冷的男声。

声音的主人伸过来一只白玉般的手，替还趴在桌上蹭着脸颊的黎阳收拾被压得折页的课本。

一条半指长狰狞的疤痕横在他手背上，像上好的瓷器上出现的破碎裂痕。

黎阳睡得黑发睡得蓬乱，脸上带着一片红印，闻言忙不迭直起身子朝讲台上的银发老人投降般举起双手。

也不能怪他，这段时间为了课题几乎住在实验室，凌晨才将成果汇报赶出来发给许老，还没眯几个钟头又是早八的课。

台上的许老朝他重重哼了一声，警告地看了耍宝的得意门生一眼才夹着教案离开。

“没有他的睁只眼闭只眼我也不能睡得这么稳当。啧，二教课桌小点了，腿放不开，睡麻了。”

成躲过一劫的黎阳没骨头似地倚着靠背嘟嘟囔囔，抻了下痒麻的双腿，随意抓了几把乱发，眼神瞟到旁边。

林杭将最后一本书放进包里，袖子卷起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随着动作臂上青筋微微鼓起，侧脸英俊，长睫掩着黑浚的眸子，眼下没有一点青黑。

黎阳鼓起腮帮，明明跟他一起熬了几个通宵，却只有自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磨磨牙齿，不忿地踢踏着脚，跟上拿着两人书包离开的林杭。

“诶，等等我。”

出来时已接近晌午，他们按往常一样并肩朝离二教最近的食堂走去。

现在已经快入夏，黎阳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眼角泛出一抹水痕。

校道两旁的梧桐树上知了声声鸣叫，有几分恼人。

他最是讨厌夏天，平日里更是恨不得跟吸血鬼一样不见光。

没等开口抱怨，身后垂落的帽子便被兜头盖上，遮去热意也浇灭了心中刚刚燃起的恼意。

黎阳拍了下身边人的手臂，舒服地喟叹道：“谢啦。”

身边的林杭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十分有距离，但黎阳已经习以为常，转念一想，他在心中戳‘翠花’。

【林杭的数值现在多少了？】

冷冰的女声在黎阳脑中响起。

【友谊值进度条还是50%，宿主。】

黎阳有些讶然。

【这数据维持快两年了吧？你系统是不是中毒了？】

【没有异常，后台检查了好几遍。】

“啧。”黎阳没忍住抱怨出声，引来林杭的注视。

借着这个机会，黎阳侧过头，发出第N次的确认。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吧？林杭。”

身侧的林杭黑浚的眸子里闪过晦涩的光没等人看清便散去，他抿了下唇，沉默蔓延了几秒。不多时，在对视中缓缓发声。

“当然。”

掷地有声，但低沉的语气带着几分克制。

这些黎阳没有注意到，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忙不迭地跟‘翠花’吵架。

【你看，肯定是你系统异常，都是最好的朋友了，数值也不至于才停留在普通阶段。】

【......我再重新检查一次。】

得到满意的结果，黎阳才松开眉梢。

这个世界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五年前，黎阳被自称交友系统的‘翠花’强行绑定，开始了收取友谊值的穿书之旅。

但过程并不顺利。

第一次穿书黎阳没有经验，又不懂收敛脾气，跟人物目标三观不一致，十分不对付，别说刷友谊值，就差反目成仇。

这也不是黎阳的问题，当时他的人物目标是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大佬。

作为麾下第一得意的小弟，黎阳也是风光了一段时间，眼看任务已经接近后半程，胜利在望。

但，他老大把书中女主囚禁了起来，开启了小黑屋模式。

黎阳看不惯欺凌弱小强迫妇女的渣滓，偷偷放跑了女主，反手一个举报。

结果当然遭到了猛烈的报复，任务直接失败。

当时他和翠花都是一次做任务，磕磕绊绊。翠花系统权限也不高，接收的原书剧情断断续续，缺章少节全靠猜。

黎阳以为这是大佬洗白上岸发家史，没想到是□□大佬的强制爱play。

首要任务目标大佬进局子了，黎阳也差点命丧黄泉，无奈之下，翠花带着他来到了这本书里。

《酷炫校霸的麻雀女友》。

剧情主场在校园，几个任务目标除了年纪小中二了点，台词狂霸拽了点，黎阳适应良好，一路刷好感，几个主要目标都刷满了。

除了林杭。

翠花系统升级之后，黎阳仔细看过情节，林杭是原书中的男二，按剧情设定他应该是在女主背后默默深情付出的悲情角色。

女主伤心他陪伴，女主考差他辅导，女主淋雨他递伞的那种。

但......

黎阳转头看身侧清冷寡言的林杭。

他完全脱离了设定，从两人成为朋友开始，没有见过他与女主有过任何瓜葛。

直白地说，摔在面前都不多看一眼的。

翠花也感到不可置信，书中人物正常情况下不会也不能脱离原设定和轨迹。

就像第一本书，黎阳放跑了女主，送大佬进去接受社会主义改造，直接影响了原书剧情，所以才导致了任务失败。

但林杭的角色改变并没有引起世界的崩塌。

翠花认为可能是书中出现了BUG，但只要不影响任务，它不会插手修正。

现在已经发展到书中剧情结束，几位主角已经升上大学。为了完成任务，黎阳这两年几乎跟林杭形影不离，但进度条跟被焊住了一样，毫无动静。

“你是拿鼻子吃饭吗？”

沉浸在思绪中黎阳被林杭屈指轻敲了下头，清凌凌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眼前。

回过神，黎阳才发现刚刚想事情太入迷，以至于夹着的肉正要往鼻子送。

他眨巴眨巴眼，朝对面人咧了下嘴，露出嘴角的梨涡，若无其事地改变了筷子的轨迹。

多想无益，还是等结果，如果确实有异常......

对面的男生正用筷子细致地替他挑出碗里的香菜和葱花。

黎阳垂下眼帘，遮住眼中难言的情绪，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翠花的消息是黎阳夜晚躺在寝室床上的时候收到的。

【宿主，没有异常。】

宿舍里已经熄灯，顶上风扇吱呀吱呀转着送来凉意，但没有减轻他心里的燥热。

【有父亲的消息了吗】

【没有，宿主】

黎阳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的床位靠近阳台，林杭睡在他对头。床上没有装帘子，隔着蚊帐隐隐可以听见林杭比平时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黎阳由仰躺侧翻朝外，铁架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像一道惊雷，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起来。

楼外的光穿过阳台门窗照进屋里，流银般的光倾泻而下，黎阳伸出手，本来笔直的光线被硬生生横断成两截。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阖上眼帘又睁开，黎阳眼中情绪散开恢复清明。

【如果......放弃林杭，还有别的角色可以刷吗？】

——

黎阳要出国的消息来得十分突然，直接炸翻了整个朋友圈。

几位好友连着给当事人打电话皆没联系上，辗转问到林杭这。

电话响起的时候，林杭正拎着一袋药打包了粥往宿舍赶。

这个世界的黎阳是早产儿，身体十分不好，如果没有翠花，在书中原也活不了多久，是姓名都没出现过的无名小卒。

前段时间赶项目已经把他本来强壮了点的身体一下子打回原形，加上前几日的失眠。

几番加持之下，黎阳又一次病倒了。

好在不严重，只是普通的感冒。

黎阳这些天的纠结林杭并不知道，只当做是前段时间累到了，他强硬地替黎阳请了假在宿舍休息。

两人已经形影不离好几年，他甚至比黎阳父母都知道要怎么照顾他。以至于林杭从别人嘴里听到他都不知道的事情，第一时间他只感到有些荒谬。

“林杭，这事今早刚传开。是真的吗？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出国了？我们几个联系不上黎阳，他怎么了？碰到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男生言语急促，但更多是对没联系上黎阳的担忧。

这些话传到林杭的耳朵里都成了刺耳的噪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也忘记了自己到底回复了什么。

林杭回到宿舍的时候黎阳还没醒，其他几位舍友也都还没下课，他是不放心提前逃课回来的。

明明已经到穿短袖的季节，床上的男生还盖着有些厚的薄被，整个人蜷缩在里面。

A大的宿舍是上床下桌的配置。

林杭视线从被子中散乱露出的发梢到随意被一脚踹在床尾的罗小黑玩偶，时间几乎静止住，他定定地站了半晌。

阳台未关紧的门被风吹得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林杭收回即将碰触到发梢的手，将药和粥放在桌上，抿唇攥紧手机轻声掩门去了阳台。

黎阳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点，宿舍外的人来人往的声音多了起来。在桌旁敲着电脑的林杭，第一时间注意到床上的动静，捏着温度计递给黎阳。

“退烧了，把药吃了。”林杭将水杯和药递给已经下床正坐在他桌前的黎阳。

水入口的温度刚刚好，黎阳皱着脸将药吞下，喉间朝上涌起几分苦意又被他飞快咽下。他捧着水杯，双手食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这是之前两人一起在陶艺馆亲手做的杯子，手上是林杭的，杯底还有被黎阳玩笑刻上的名字。

杯中的水已经喝了一半，原先温热的杯壁已经慢慢变冷，凉意从指尖浸入骨节。

可惜了。

黎阳仰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林杭，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

“林杭，我要换攻略地图了，去枫国做交换生。”

他停顿了下，补充了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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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仔：不玩了，陈年老坑刷不动，换地图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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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