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傅文谦安静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高大的怪物。张凝愣了半晌,蓦地惨笑一声:“他才十六岁呢。”

“……!唔唔唔……!”

风似乎带来了什么声音,但又被怪物响亮的怪叫声压了下去。张凝满目悲怆地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喂——!队友呢——!唔唔唔救我一下——!!”

本来已经绝望的张凝猛然抬头。她的站位远,视角也清晰些:李团圆正以一个很倒霉的姿势被婴儿丧尸抓在手里,举得高高的,时不时放一半在没牙的嘴里吮吸一下。

傅文谦皱着眉头飞速思考起来,或许这小子还能有救。但是他们身处荒野,附近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怪物的身形又太过高大,他们很难够得到李团圆。

这次的任务,基地并没有给他们更换枪支,只是提供了一定数量的地雷和手榴弹。地雷应该已经全埋下去了,眼下也不确定还有没有哪块没炸,但是手榴弹应该还没派上用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能救命的手榴弹在李团圆腰上挂着呢。

眼见着那丧尸慢慢地止住了哭泣,反而对手里的“玩具”兴趣越来越大。傅文谦心知是拖不得了,一边瞄准丧尸的手腕开了几枪,一边大吼道:“李团圆!把手榴弹丢出来!”

远处的张凝听不清傅文谦在说什么,但立即跟着他在相同位置开了几枪。那几枪并没对这庞大如山的丧尸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确实成功让它握着李团圆的手稍微地、短暂的松开了一点。

李团圆拼命地蠕动身体,才勉强把其中一颗手榴弹解开,从丧尸的指头缝里丢下来,立刻又被暴怒的丧尸往嘴里塞。

傅文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捡起手榴弹,然后绕到婴儿丧尸的背后。他深吸一口气,瞄准了丧尸弓出来的那一截脊椎,拉开了插销。他在心里默数了两秒钟,每一秒钟似乎都过了一个世纪,然后重重地扔出那枚手榴弹——它完美地实现了空爆,瞬间炸断了丧尸的脊椎!

失去了脊椎的支撑,原本就是勉强坐着的婴儿丧尸立刻尖叫着倒下,紧紧抓着李团圆的手也松了开来。李团圆立刻抓住机会,蹬着丧尸的脸冲傅文谦的方向逃了过来。这小子也是神经够粗,逃之前竟然还没忘了顺手往丧尸大张的嘴里塞了一颗拉开插销的手榴弹!

三秒之后,李团圆刚险险落地,身后巨大的脑袋就传来一阵爆炸的轰响,整个炸裂开来。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把李团圆掀翻在地,傅文谦一个箭步越过他,挥下匕首,在丧尸碎成一片的脑子里翻出了那片要命的红晶。

没人来得及庆贺,张凝把车给开了过来,从后备箱里搬出了个医疗箱。李团圆求生欲颇高地半坐起来,利索地把上衣给脱了。

这一脱算是把所有人的心都脱凉了——只见少年瘦削的身体上已经被划开了不知多少细小的口子,正缓缓往外渗着黑红色的血。

他被病毒感染了。

张凝张了张嘴,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李团圆下意识地伸手要扶她,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哦不对,我好像被感染了。

于是又把那只手快速地缩了回去,抱在怀里。荒野上一时无人出声,只有风声鹤唳。

傅文谦站在一边看着,突然感觉到攥着红晶的手心里传来一阵剧痛。他摊开手掌,然后疑惑地看见一片灰白的玻璃渣——就好像那天在科研中心看见的,使用后的红晶形态。

随着而来的是血管的律动,心跳的猛然加速。傅文谦微微地弓下身子,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好像有一颗埋在心脏里的种子正在抽枝发芽,沿着每一根血管飞快地延伸,一路长出毛茸茸的、翠绿色的叶片来。

傅文谦开始大口喘息。血脉中传来的痒意令人崩溃,他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看见大漠荒烟,白骨聚山;他看见荒野化林,万物生息。轮回的齿轮正在转动。

他看见了“新生”。

小队的另外两人没有发觉站在一边的、傅文谦的异样。张凝低头垂泪,李团圆呆呆地数了数自己身上那些黑色的伤口。

他这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呃,没事,生死有命嘛哈哈哈哈。”

张凝没有抬头。有几不可见的水滴砸在地上。

“呃,我,我是不是没救了?”李团圆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问谁。

无人应答。

李团圆生锈的脑筋终于开始慢慢转动,想到了在家等着自己的李奶奶。他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红,哑声问道:“我奶奶,我奶奶怎么办啊?”

张凝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就这一会儿功夫,精明能干的女队长已经哭成了花脸。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尽可能地平稳语气道:“我会照顾李奶奶的。徐靖也会。”

这话倒不是假的。傅文谦没来之前,李奶奶早就已经成了小队共同的奶奶。即便是徐靖退了队,这段时间也没少和张凝一起往李奶奶那里跑。

亲情毕竟是末世里,最珍贵、最难求的东西。

李团圆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颤抖着手去拿自己的手\枪。他有些不甘心似的又看了看自己遍身的伤口,最终还是慢慢地闭上眼,把枪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张凝的手动了动,又僵硬地落了下来,没有拦他。丧尸病毒无药可医,无论是对感染者自己,还是对那人的亲朋好友,自我了断都是最好的办法。

就在这如此悲情的诀别时刻,傅文谦走过来一脚踹飞了李团圆手里,那把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枪。李团圆随之怪叫一声:“哇哇哇很危险的哎!这么踢会走火的啊傅哥!”

这话说完,李团圆自己都不禁佩服自己的神经大条程度。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无厘头,放眼整个首都恐怕也就李团圆独一份的。

张凝茫然地仰起脸,对上了傅文谦布满血丝的眼睛。傅文谦没说什么,事实上,他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巨大的耳鸣声压过了一切。

傅文谦半跪下来,把左手覆在少年的累累伤痕上。

他在试着动用刚刚激发出的异能。

他说:“新生。”

李团圆猛然挣扎起来,整张脸都被痛苦扭曲得狰狞变形。傅文谦本就虚弱得摇摇欲坠,轻易就被失去理智的少年推倒在一边。

现场唯一清醒的张凝却眼尖地发现,李团圆身上的伤口都开始缓慢地愈合。伤口附近的黑色血管被缓慢而坚定地成块推出体外,新生的、干净的组织随之不断生长。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荒谬又美好的想法在她脑中止不住地浮现出来。

丧尸病毒可以被治愈了?

李团圆痛苦的吼声把她从纷杂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女队长当机立断,一把跨坐上不断挣扎的少年身躯,双手用力地下压,同时偏头大吼道:“傅文谦!继续!”

傅文谦在一片混沌里艰难地重新伸出手,继续催动异能。

他说:“新生。”

傅文谦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轮回听得见。命运的齿轮听从主人的呼唤,一点一点地把少年的生命逆转回来。

是的,傅文谦此刻使用的能力已经很难被归类于简单的“治愈”,而更像是对因果律的直接逆转。

置之死地而后生,谓之“新生”。

张凝死死地按住了李团圆,如同死死地抓住少年那一点生的希望。掌心的汗不断地腻出来,女队长红着一双眼,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奇迹降临了。挣扎的力度和呼痛的声音都慢慢小了下去,直到李团圆愣愣地回过神,和身前的女队长对视。张凝松开了他,他就机械而莫名地坐起身来,低头打量自己光洁的、再没有一丝伤痕的身体。

傅文谦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身子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

傅文谦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他听见张凝和李团圆急切的呼喊声,他听见轮胎从荒地上碾过。他听见人声,嘈杂的声音,激动的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被搬动,然后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他做了个梦。

末日的来临似乎毫无征兆。政府没有为丧尸爆发做任何准备,人们享受着自己忙碌而平静的日常生活。

没有人察觉到危机的到来,除了这颗星球本身。

“衪”焦急地透过云层往下看,“衪”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本来衪就是个奇怪的家伙,除了衪,没谁乐意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着人类生息。人类的生存代表着无尽的资源消耗,人类的生息无时无刻不在加速世界的毁灭。

但是衪喜欢人类。衪喜欢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智慧,以及人类那光辉灿烂的……希望。

衪不能背离自己制下的天理,但衪可以像人间流传的神话中一样,在潘多拉的盒子里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这样一来,至少天灾降临的时候,人们同样可以期待奇迹的降临。

这是一场豪赌,付出的代价也足够惨重。衪用自己无形的身躯作为原材料,“创生”了一个小小的胎儿。那是新生的孩子,亦是世界意志的化身。衪们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

衪对这个孩子施以祝福,祝福孩子会融入进人群里,会去爱人,会被人爱。衪尽可能把所有可以动用的天道气运都加诸在这个孩子身上,好让“希望”能够平安长大。

“希望”有了,接下来,拯救世界还需要“力量”。而人类之躯绝不可能承载天道的力量。于是衪放弃“创生”第二个孩子,转而制作了一个容器。

容器和人类极其相似,却终究不同。容器可以凭借强大的天赋模仿人类,也注定无法理解人类。

也许它会因此而感到疑惑,感到痛苦。但没关系,毕竟它只是个飞速崩溃的容器。

为了拯救世界,牺牲必不可少。

衪疲惫地做完一切准备,最后看了一眼尚且平静的人间。衪觉得温暖。

衪闭上眼睛,安静地、永远地,陷入了沉眠。

尽可能地补足了世界观,目前为止交代的应该还算清楚吧?

倒霉的码字机器要嘲笑一下倒霉的李团圆,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的可怜娃哟。

球球收藏球球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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