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父牵着黄灵枫的小手，脚步拖沓地朝家走去。

推开门，屋内灯光昏暗，灯芯晃悠，映出黄母那阴沉沉的脸。

她叉腰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凳上，瞧见父子俩这时候才进家门，“嗖”地一下站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两人，扯着嗓子就吼：

“你们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黄父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眶通红，额上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咬牙切齿道：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一个人跑了，我身上又没带钱，好在老板心善，让我洗碗抵饭钱，不然今晚就得被人扣在那儿！”

黄母翻了个白眼，嘴角挂着一抹不屑，双手抱胸，身子一歪，满不在乎地嚷嚷：

“我走了，你不会跑啊，傻愣着干啥！”

“跑？我可没你那厚脸皮！”

黄父声音一下拔高，带着哭腔，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间汹涌而出，肩膀剧烈抖动，

“我总算看透了，这么多年，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家里穷得叮当响，你还整天惹事，我这命咋这么苦啊！”黄母被这哭声搅得心烦意乱，眉头拧成死结，上前一步，恶狠狠地跺脚：

“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干啥！男人都是废物！”

黄灵枫站在一旁，小脸煞白，眼眶里泪水打转，见爸爸哭得这般伤心，心像被狠狠揪着，抽抽搭搭带着哭腔喊：

“妈妈，不要说了，爸爸都哭了。”

黄母一听，矛头瞬间转向儿子，眼里像要喷出火来，手指戳着黄灵枫的脑门，咬牙切齿：

“还有你，这个赔钱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男孩，真是晦气！

这么些年，我过得这么糟心，都是因为你！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堕了！”

在她看来养个儿子什么用都没有，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

黄父见状，彻底怒了，猛地跨前一步，挡在儿子身前，双眼圆睁，大声吼道：“你闭嘴！有气冲我来，别冲着孩子！”

“你他爸的敢吼我？”

黄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脖子伸得老长，扯着破锣嗓子用更大的声音回怼。

在外边她可以认怂，但是坐在家里她才是一家之主。

“你这个废物！我就不该跟你！”

黄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现在全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

“瞧瞧这家现在成什么样了？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你带着孩子躲在这破地方，窝囊到家了！”

黄母也不甘示弱，喘着粗气：“我真得给你点教训了，不能再由着你胡来。”

说着她眼睛四下一瞥，转身在屋内四处翻找，要找个物件当“武器”来撑撑气势。

黄父见状，赶忙把黄灵枫往房间拉，声音尽量温柔却难掩焦急：

“小灵，你回房间去。”

黄灵枫泪汪汪的，死死拽着爸爸的衣角，小身子抖如筛糠，哭喊道：

“爸爸，不要，不要打架。”

“乖，小灵，回房间去，爸爸妈妈不会打架的。”

黄父半哄半拽，把黄灵枫推进房间，“咔嚓”一声锁了门。

黄灵枫紧靠在房间门后，耳朵紧贴门板，外面的争吵声愈发震耳，像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其间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声响，瓷器破碎、桌椅倒地，每一声都像砸在他心上。

他想去阻拦，扭动门把手，可门被锁得死死的，急得他满脸通红，泪水、汗水混在一起。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了。”

他带着哭腔哀求，声音被淹没在外面的喧嚣里。

无奈之下，他瑟瑟发抖地躲进被子，闷热瞬间裹住全身，汗水如雨下，可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挡住那令他恐惧的吵闹声，他蜷缩着，嘴里不停念叨：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了……”

屋外，黄父黄母还在嘶吼、推搡，屋里，幼小的孩子在被子下抖成一团。

……

隔天清晨，熹微的日光费力地穿透淡薄云层，丝丝缕缕地洒在黄灵家那斑驳破旧的屋瓦上。

黄灵在吱呀作响的小床上悠悠转醒，双眼还带着惺忪睡意，眼角挂着干涸的泪痕。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愣了会儿神，才记起昨晚那场可怕的争吵，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跳下床，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着冲向门口。

颤抖的小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锁不知何时已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客厅仿若战场，一片狼藉，几个凳子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有的腿已然断裂。

“爸爸，妈妈！”

黄灵拔高嗓音，稚嫩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带着几分焦急与惶恐，可回应他的只有空寂的回声。

他眼眶泛红，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拔腿就跑，小脚丫在地板上敲出急促鼓点，挨个房间搜寻，连衣柜都拉开查看，边找边喃喃自语：

“不会的，不会的，爸爸妈妈肯定在这儿。”

寻遍一楼无果，他又噔噔噔跑上二楼，楼梯间昏暗狭窄，他脚步匆匆，好几次险些绊倒。

站在最后一间房中央，黄灵身形晃了晃，满脸绝望，泪水夺眶而出：“难道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

脑海中不断闪回妈妈昨夜那恶狠狠的咒骂，说他是累赘，后悔生下他。

失魂落魄的他，走出了家门，屋外阳光此刻竟也显得冰冷刺眼。

他孤零零地蹲在门口，双手抱膝，脑袋深深埋进臂弯，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泪水打湿了脚下尘土。

此时，不远处胡欣桃家的二层小楼上，胡欣桃刚从睡梦中醒来，还带着慵懒劲儿，穿着粉色碎花睡衣，趿拉着毛绒拖鞋，睡眼惺忪地走到阳台刷牙。

她嘴里含着牙刷，白沫堆满嘴角，正随意地晃着脑袋，不经意间一抬眼，瞥见那个小小的、蜷缩在门口的身影，愣了一下，随即瞪大双眼，牙刷差点掉落，含糊不清地嘟囔：

“那好像是黄灵诶。”

她顾不上口中泡沫，扯着嗓子大喊：“小灵！”

可距离太远，声音被风一吹，消散在空中。

她心急如焚，“呸”地一口吐掉泡沫，随手抄起水杯，往嘴里猛灌几口水，漱了两下就“哗啦”一声将水泼向阳台外。

转身风驰电掣般冲下楼，拖鞋在楼梯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一头扎出门，径直朝着黄灵家方向奔去，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