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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时之流64

1925年的密室，钥匙依旧掌握在牧师手中。

密室位置并非秘密，位于教堂地下二层，倒数第一与第二之间的墙壁。

密室之门隐藏于墙壁里，拉起藏在缝隙中的铁环，铁门的锁孔就会显现。

转动锁扣、推开铁门，就可以进入密室里。

密室为逃难而建，内部的逃生通道藏于酒柜之后，直达城区之外。

这个年代战争频发，周边国家摩擦不断，有人预言大战将至，一般大型建筑物，都有隐秘逃生口。

此刻，佛晓与牧师伫立于铁门之外，牧师拉动铁环，“咔嚓”一声金属音，门内传出齿轮转动声，锁孔缓缓自墙壁洞口推出。

“嘭嘭嘭！”

“嘭嘭嘭！”

有规律的节奏颤动，像紧张的心跳，突兀的声音在佛晓脑海响起。

这不是牧师的心跳，不是自己的心跳。

铁门之后藏匿了气息，佛晓听到它的声音了。

钥匙钻进锁孔，锁扣转动声响，它更急促了。

佛晓不知为何，他能觉察到它的存在，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吱呀”一声，铁门被牧师推开。

入目一片黑暗，牧师拉下了电闸，光从屋顶溢满密室。

佛晓闭眸适应强光，再睁眼就看见凌乱破败的杂物堆。

“咳咳咳~”

两人被四散的灰尘呛了嗓子，咳嗽着打量四处，没发现活物气息。

牧师捂嘴抱怨，声音模糊不清：“你看这儿哪有魔鬼？骗子！”

“嘘！”

佛晓放轻脚步，让牧师噤声。

他站在杂物堆前竖起耳朵，密室安静下来了。

“嘭嘭嘭”的声音更清晰了，是从杂物堆下边传来的。

或许它不知道佛晓可以听见震颤，否定一定掩盖外泄的情绪。

“在这儿！”佛晓无声朝牧师动了一下唇形，准确传达语意后，开始清理杂物、寻找目标。

一块放了不知多久的布料、几个酿造红酒的木桶、生锈的铁锄、落灰的花瓶……

一件件杂物被他挪至空地，慢慢露出杂物下边的模样。

牧师抱臂一言不发，眼底充满了质疑嫌弃。

如果杂物堆里藏着魔鬼，那每座教堂也藏有上帝，活的！

他等待看佛晓好戏，准备趁机将他驱逐谢思顿街区。

利用上帝欺骗一位牧师，已经触犯了他的尊严底线。

所有杂物清理完毕，佛晓看着放在地面上的一块褐色石块。

石块表面是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看起来像一块洞石。

佛晓眼神一扫，拿起铁锄敲下去，石块没有碎裂，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击声。

一块坚硬的洞石？连划痕都未能留下。

声音就来自于石头内部，难道“它”的灵魂附着于这块石头吗？

在谢思顿故事集中，许多怪谈都离不开石头的影子。

佛晓猜，石头可以作为最简单的附体介质？

见佛晓盯着这块石头看，牧师嘲讽的嘴角压不住了。

“这就是主指引你找到的魔鬼？”

“一块破石头？”牧师像是被戏耍的小丑，他怒了，冲上前就踢了石头一脚。

佛晓没来得及拉扯牧师，就看见他瞬间变换的眼神。

瞳仁变成了纯白色，双肩抽搐了两下，眼皮忽然合上，再睁开眼睛时，神情变成了空洞冰冷的样子。

就连牧师的体温，也低了好几度，皮肤都冻得发紫了。

难不成这灵魂还附带debuff？

看起来不像是正经的玩意儿，倒像恶鬼。

“牧师”转过头，佛晓已经听不见“它”震颤的声音了。

“牧师”直勾勾盯着佛晓，声音低沉沙哑、暗含威慑力。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似怪物在低语，下一刻就要刺杀他一样。

佛晓无视了它，惦记的是被附体的牧师现状。

“喂，牧师你没死吧？能听见我说话吗？现在相信我说的魔鬼了吧？我说你脚怎么那么欠呢？好端端的欺负一块石头干嘛，报应来了吧？”

他一说，就止不住吐槽欲。

已经找到“它”了，最坏能变成什么呢？

佛晓有些期待。

“牧师你要是听得见，就眨下眼睛呗，这好歹是你自己的身体？这点儿控制权能夺回来吧？菜鸡！”

被压制的牧师气得火冒三丈，他忽然就被夺了身体，佛晓不救他就算了，现在是阴阳怪气吗？

好吧，他承认有魔鬼存在好吗？

他可不是什么菜鸡，他是西方牧师，上帝的忠诚信徒。

凭着对主的信仰，牧师努力挣扎着，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眼皮。

“噢，看起来还活着。”佛晓放心了。

被附身的灵魂不会死去，一个有用的冷知识。

确认牧师暂时安全，佛晓慢悠悠回复那位“主”。

“你害怕的声音太大了，我想装聋子都不行呀，不发现你发现谁？”

“我赌你现在斗不过我，要是有力量，也不用藏在个破石头里了，是吧？”

“附身是不是用光了你所有力量？你看看你，第一次附身吧？眼睛都不会眨，人类可不是这样模仿的，我教你，人类的体温是暖的，四肢是活动的，眼睛是有神的。”

“既然你已经有了身体，那这‘旧房子’也没用了吧？”

佛晓说着，抱起了地上那块石头，在怀里掂了一下重量。

挺重的，大概有五六斤，他处理不了这石头，别人还不能处理吗？

“一动不动的，就会转个脖子，走路会不会？来追我呀！”

佛晓一说完，忽然抱起石头就跑，他冲出铁门拔下钥匙，还不忘记将门锁上。

“嘿嘿嘿，在我没弄清楚你的来历之前，在密室里待着吃灰去吧！人类也不像石头不吃不喝哦，人类会感觉饥饿，会生老病死，你猜你自己能扛得住几天？”

佛晓不仅隔着门挑衅“主”，还说话吓唬它。

这死东西，让他缩小困在镜中世界，又带他来这破地方，要不是还没想出杀死它的办法，佛晓才不会轻易将它关起来。

至于牧师……

在他饿死前，佛晓会来看望的。

铁门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声。

佛晓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抱着石头，离开了教堂。

——

佛晓找到了城区内的一个研究所，缴纳了几千块，让他们研究这石头的材质属性。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块破石头，要弄清楚材质再简单不过。

研究员接过石头，就进入了实验室。

实验结果最快要三个小时才能给佛晓，他便回了教堂一趟。

准备了绳索、木棍、刀子、鞭子、抹布后，佛晓哼着歌，打开密室门，准备去捆人了。

只是他一推铁门，就感觉到沉重的阻力。

等佛晓彻底把门推开，就看到躺在门后歪七八扭的牧师。

牧师的脑门上，赫然是个红肿的鼓包。

佛晓忍不住嬉笑一声：“哟，晕过去了！”

便宜这混蛋了，他还想抽他解气来着。

佛晓发现自从被剥夺天赋技能后，他的脾气在压抑中变得暴躁了。

人果然会被环境改变的，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他将绑成粽子的牧师拖到了教堂的后院，叫来了牧师的妻子。

“你的丈夫被魔鬼附体了，现在一切行动配合我，我会救他出来的，知道吗？”

佛晓微笑看牧师妻子。

妻子抖了一下身体，看着佛晓手里泛银光的尖刀、被捆绑的丈夫、诡异表情的变态东方传教士，害怕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疯子，她的丈夫还活着，不能轻易惹怒这位疯子。

佛晓让牧师妻子叫来一位医生，医生看着奇怪的病人，检查了一番后，告诉佛晓病人只是正常晕厥。

看起来像是撞击后晕倒的，没有太大的问题。

妻子一颗吊起来的心，才缓缓落地。

佛晓又问医生：“一具身体里，会同时存在两个灵魂吗？”

医生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回佛晓。

“如果灵魂是指真正的那种玄乎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医学上会出现精神分裂症，也可以算作是两个或多个‘灵魂’共处于一具躯体内。”

精神分裂症？

好新鲜的观念。

佛晓转念一想，两个灵魂在一起争夺同一个身体掌控权，从医学角度讲，怎么不算精神分裂呢？

“那精神分裂症有治愈的机会吗？”佛晓又问出另一个问题。

医生先是看了一眼佛晓，又转向床上的牧师。

他一时之间分不出，谁才是那个得了分裂症的患者。

出于医者职责，他还是回答了佛晓这个问题。

“我不是精神科的专家，不过任何疾病都有治愈的可能。主要还是药物治疗配合心理治疗，同时需要家庭成员的陪伴，适当的运动、健康的饮食也可以促进恢复正常状态。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病人的心理状态，情感状态以及精神刺激、情绪状态都会影响分裂者患者的治疗……”

医生正说着，后院的门被敲响了。

牧师妻子打开门，几位研究员就闯了进来。

“那块石头不属于地球！”研究员激动握住佛晓的手，“你从哪里发现的石头？我们比对了这石头的结构，发现它的成分很特殊！和曾经记录在数据库中的一块天外陨石有80%的相似度。”

天外陨石？！

佛晓应付着研究员们，只说自己随手捡的石头，也许是以前从天上砸下来的陨石。

内心深处，他已经从这四字上，联系起来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那块寄生着“主”的石头来自天外的话，是否意味着，“主”也来自天外呢？

以人类“信念”为力量来源的天外之物，它似乎没有一种稳定的物质状态，需要寄生在石头、人体目前已知的两种物质上，才能生存的“幽灵”吗？

当然，从那些记录怪谈的故事中，不难推测，它不仅可以寄生在人类身上，还可以寄生在动物身上。

兔子？

它似乎还可以改变自己的形态？

大雾中的归路人，那位已经死去多年的歌女。

抑或，它没有改变自己形态，但具有迷惑人心的能力，类似幻觉？

幻觉似乎更贴近它的能力。

佛晓又想到了那部在镜中世界放映的电影《杀死那个外星人》。

外星人、天外来物……

“主”也是外星人吗？

在1923年，世界上不存在《杀死那个外星人》这部影片。

到了1925年，这部电影依旧没发行。

可以确认，电影诞生在将来。

将来，一个美好的词汇。

对于“主”来说，将来意味着它的能力会变强，被更多谢思顿居民口口相传自己制造的怪谈。

人们逐渐相信，谢思顿街区真的存在一种潜伏在黑暗中的诡异，它会时不时出现，影响着一代代人的思维。

最后，它成为了流传在当地的民俗风气，成为谢思顿街区的旅游特色，成为居民们认可的传说。

当它在人们心中种下了“真实存在”的种子，是否意味着，它也可以真实出现在地球上了？

如果它有了物质化的身体，它可以在大众面前显形吗？

一个……真正的外星人？

那部电影中的安迪，也拥有超能力，它能学习人类的语言、文化，它懂人类世界的社交和政治。

如果安迪就是以“主”为原型创造的角色呢？

安迪就是主的化身，安迪的故事在全世界循环播放，人们观摩了电影后，为它的故事感动，从而在心底相信，安迪是存在于现实里的。

一部电影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一个街区的居民。

“信念”让“主”的能力更加强大，他迷惑人心的手段也只会越来越高。

既然，人们的信念可以增强它的力量，那要是不信呢？

这个念头在佛晓脑中闪过后，他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