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异物能够杀人,亦能救命,像这样具有神秘力量的物件,在黑区从来都不可多得。而现在却有一场拍卖异物的展会即将举行,属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路远寒视线扫过卢修领口处别着的胸针,振翅欲飞的蝴蝶在灯光下闪着奢靡的光,他刚才炫耀过了,仅是这一件手工剪裁的衣服,就价值数千帝恩币,比猎魔人出生入死的酬劳还要高。
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挥金如土,就连刚才被他吃掉内脏的男人也不例外。
路远寒不禁开始思考,凭借自己的积蓄,能从这群贵族手中买下一件异物吗?
这毕竟不是他的首要任务,路远寒并未太过在意,又问了问卢修的需求。随着展台上的幕布被从两侧揭开,第一件拍品已经呈到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座由特殊金属制造出的囚笼,大概一人多高,笼子质地厚重,不知道都关过些什么,栏杆上还隐约有着擦拭不掉的血迹。
主持人手里握着黑檀木锤,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开始介绍这件异物:“首先,我要为大家介绍的是一座狩魔笼,这座笼子高约两米有余,由Ⅱ型合金制成,对绝大多数畸变物有着克制的功效,可以用于捕获、关押、研究感染者或畸变物……”
听到这里,卢修的眼睛俨然亮了起来。
他问路远寒这件异物怎么样,路远寒思考片刻,给了他一个中肯的答复:“太笨重了,你不可能把这东西搬回府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要先擒拿对方,才能关进笼子里。这东西比较适合拿畸变物做研究的人用,缉察队或许有需要。”
卢修闻言撇了撇嘴,他内心虽然有些不快,却也知道猎魔人的眼光肯定比自己的要专业得多,只得按下了跃跃欲试的叫价牌。
这件展品最后以两千三百帝恩币的价格售出,正如路远寒所说,由缉察队的一位督察拍走了。
有了先前的预热,贵族们接下来的竞拍热情高涨了很多。第二件异物是一对海蓝宝石雕刻的袖钉,两枚分别由不同的人佩戴,就能感应到对方所在的位置。而且袖钉的感应是超越一般意义上的距离与空间的,它的描述听起来古怪又神奇。
路远寒敲了一下卢修的椅背:“这件可以拍下来,这样一来,无论你被掳走还是到了什么未知的地方,我都能随时定位到你的位置。”
即使他不说,那对袖钉精美的外表也已经吸引了卢修的注意。
起拍价是八百帝恩币,有不少女眷也很感兴趣,在卢修几次加价以后,再没有人敢和这位罗德里厄府的少爷竞争,最终以一千六百帝恩币被拍下,当即就有侍者托着那对袖钉送到了他们面前。
卢修自己别了一枚袖钉,又让路远寒佩戴了另外一枚。那颗漂亮小巧的宝石和威猛的鸟嘴面具格格不入,看得他欲言又止,想让路远寒把他的面具摘了。
路远寒试了试袖钉的效果,注意又落在了展品上。巧合的是,下一件异物又是他们需要的,那是一把能够攻击到灵体的附魔镰刀,刀身弯曲而锋利,就如死神的葬魂曲,只是材质极重,以卢修的身体素质,恐怕连扛起来都费劲。
无需路远寒多说,卢修也意识到了这把镰刀的价值。他看了一眼保镖身上健硕的肌肉,毫不犹豫地举起叫价牌,开口就喊到了两千帝恩币。
只是他的竞争者同样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位高权重的勋贵和缉察队成员,卢修的胜负欲似乎被激了起来,他狠下心一咬牙,以五千帝恩币的天价力排众难,拿下了这把镰刀。
“五千帝恩币一次、五千帝恩币两次……五千帝恩币三次,成交!”
那把小锤重重地敲在了拍卖台上,主持人已经掩盖不住脸上喜悦的神情:“让我们恭喜罗德里厄少爷,再添一件宝物!”
路远寒评价道:“溢价太多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卢修竟然会拿出这么多钱买异物,不过这是雇主的个人意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少爷的购物瘾已经得到了满足,卢修对剩下的几件展品都兴致缺缺,甚至无聊得向旁边人要了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书上的内容。
路远寒倒是认真地听了每一件展品的描述,记下了它们的特质和局限性。
拍卖会的**已经过去,此时接近终场,最后一件异物被搬到台上,瞬间引发了不少窃窃私语。与之前拍卖的袖钉、镰刀都截然不同,那是一个活着的生物。
它从体型上看像是侏儒,容貌与正常人类基本一致,表现得略显怯懦,然而当主持人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众人才发现底下竟然还有第三只眼。从那道裂开的缝隙里露出的眼珠阴鸷而诡异地转动着,瞳孔里似乎有着无数血丝在游走。
“……这种名为弗洛多的生物性情温和,通灵能力极强,它们头顶上的眼睛可以预感到危险,因此很多人在航海或者探险的时候都会带一只作为警示。”
“如果遇到古老而神秘的存在,弗洛多会暴毙而亡,看到那只眼睛流下血泪,就意味着前方极为危险,你们要立马撤退了。”
主持人说到这里时态度极为凝重,像是在提醒客人们这件展品的价值。他回到拍卖台,重新挂上那副职业性微笑,用手上的锤子敲了一下:“这是最后一件展品,它的起拍价是一千帝恩币。”
对那生物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竞拍声此起彼伏,不过更多人都是在以一种猎奇的心理围观着它那古怪的容貌。矮小的畸变物戴着枷锁站在展台上,显得孤立无援,三只眼睛缓慢地扫视着台下衣冠华美的人们,忽然看到了什么,猛地瑟缩了一下,竟是闭上眼睛,转身抱着头蹲下了。
座席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最终它被挂上两千八百帝恩币的售价牌,送到了某位贵族的脚下,由那人用牵引绳拴着。
卢修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路远寒:“……你有没有觉得,它刚才在看着我们这边瑟瑟发抖啊?这东西长得也太丑陋了。”
路远寒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被买走的弗洛多。毋庸置疑,预感危险的作用对于一个猎魔人而言很重要,但它要是对自己身上的触手也有反应,那情况就糟糕了。
不过它长得虽然像侏儒,却不能口吐人言,跟贵族说公馆里至少有一个邪祟,这也让路远寒放下心来。
展品已经售罄,拍卖会自然也就散场了。主办方八面玲珑地给每个参与竞拍的人准备了一份鲸油提炼的香水,卢修在前面边走边试香,路远寒扛着庞大的镰刀跟在后面,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走在旁边。
卢修忽然停了下来,颇为疑惑地环顾着四周:“奇怪,布莱顿那疯子呢……难道真的被吓跑了?”
他所说的布莱顿,也就是一开始出口挑衅的男人。路远寒知道,那人的内脏已经在他胃里消化得差不多了,而湖底的尸体或许会在几天后被发现,但这话并不能宣之于口。
好在卢修并没有想着追查仇人的下落,两人上了车,便向黑云笼罩的罗德里厄府行驶而去。
路远寒上一次来这里,只是在矮坡下遥望着那阴恻恻的城堡,现在跟着卢修进了属于罗德里厄的领地,从内部望着这些刻进石髓仿佛一滴滴渗着血的雕饰,却又是另一番感受。雕刻者手下的作品太过逼真,以至于恭迎着他们的石塑就像由活人浇灌而成,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在雨水侵蚀下忍受着酷刑,一只又一只眼睛隔着坚硬的壳子凝望往来的马车。
显然不止他一人觉得这个家族的审美扭曲,就连卢修看了,也觉得那些雕像会走下来杀人。但当路远寒问起雕像的来由,他却觉得这就是罗德里厄一族的传统,它们摆在这里无可厚非。
路远寒问:“家族传统和你的性命,哪一个更重要?”
“呃……”卢修被问得一愣,犹豫了片刻答道,“那当然是我的命更重要,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的安全,知道吗?”
话音落下,他低头看向新添置的袖钉,又看了看路远寒持着的那把镰刀,心里顿时有了安全感。毕竟这个猎魔人看上去比府邸里的人更像怪物,真要发生了什么情况,也能镇得住邪。
随着两人走下马车,穿过飘香的门廊,路远寒也看到了那副停在前厅的棺材。
正如卢修所说,那副棺材内躺着一具极为漂亮的女尸,没有经过任何殓容,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幽幽的光泽,连指尖都白皙剔透,寂静地搭在棺身上,拇指上还套着枚黑玛瑙戒指,似乎是其权贵身份的象征。仅是站在远处望着她,路远寒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而在尸体唇齿之下,还衔着一株盛开的紫罗兰。
路远寒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这股致人迷幻的气息驱散。他的视线有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短暂几秒后,落在了那只微微颤动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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