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换了话题：“你是跟你小姨学的编程？”
简遥摇头，“她是做工艺设计的，我是跟着她那些朋友学的编程。”
原来如此。凌昊心下淡淡地想，怪不得一个本科生就有如此水平，原来是从小熏陶。他继续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医生，我妈以前是摄影师，回国后没找到工作，就当了家庭主妇。”简遥反问：“凌老师家里呢？”
“普通家庭。”凌昊淡淡回道，一幅不愿深谈的样子。
“哦，这么说，凌老师是白手起家了。”简遥环视房间，由衷赞叹：“我最佩服自己从零打拼的人了！”
凌昊微微一笑，不予评论。
等简遥把一杯热可可喝的差不多了，凌昊才问：“你说，你有事和我商量。”
他打量简遥，因为房间热，简遥脱掉了外面的风衣，她里面是一袭蓝呢连衣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他从没见过她穿过连衣裙，可见，她对和A司人工智能技术总监见面有多看重。
“嗯。”简遥点头，“我以前曾收到过A司的offer，这次和霍尔博士见面，他想收购我的程序，力邀我加入A司，还说给我提供在职研究生的机会。”
“哦。”凌昊微微眯起眼睛：“那你接受了吗？”
“很犹豫。”简遥放下杯子，“我有些舍不得转让自己的心血。但是，他说，去世界最优秀的公司，和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一起工作，一起创造历史的瞬间，科技的未来。”
她顿了一下，望着凌昊，神情真挚坦白：“不可否认，这句话打动了我。”
凌昊唇角向上弯起一抹弧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经历过你这样的年龄，意气奋发，心怀梦想，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变世界。”
简遥摇头浅笑：“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只是想，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也不错。”
“纵观这二十多年来的信息科技发展史，就是由几个天才，带着一群聪明的人，一起创造起来的。所以，如果你是天才，你可以成为领路人，如果你不够天才，也可以成为参与者。”凌昊语锋一转，“不过，我个人觉得，A司并不适合你。”
“为什么？”简遥问。
“我当年从MIT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A司任职，做数据挖掘。”
简遥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怎么样？”
凌昊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我第一天去上班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入口。因为报道通知书上，告诉我的地址是一家商业银行。等好容易找进去了，才发现我的部门位于银行内部，从外面看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A司的研发部门。”
简遥若有所思：“听说过，A司非常注重保密性。进公司，必须签署厚厚的保密协议，是吗？”
凌昊点头：“公司注重商业机密无可厚非。我想说的是，A司的确是创造出了世界最优秀的产品，但是，他们的文化，从来都是封闭、保守、内循环的。他们是在改变世界，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便捷，但是，他们是在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垄断，通过掌握先端科技的垄断，他们控制了行业的方方面面，从硬件软件到人们的使用习惯，甚至审美观和精神世界。”
简遥细细咀嚼凌昊这一番话。他所说的，她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她才迟迟未接受A司的offer。只是，这些模糊的直觉，不甚清晰的想法，被其他人，以如此透彻的语言讲述出来，对她来说，还是有某种震动。
她缓缓开口：“我一直在gitpub上做开源，因为喜欢那种集思广益、自由平等、无拘无束的氛围。这么说，我不适合A司。”
凌昊摇头：“如果你能接受他们的文化，融入他们之中，那么在A司工作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一流的工作条件，一流的福利薪水，内部氛围非常自由，尊重个性，有时还会有种感觉：你的一个念头，能够影响无数人的生活。”
简遥微微笑了：“支配者的感觉。”
凌昊：“这是一种很高程度的成就感，很多聪明的人都无法拒绝这种感觉的诱惑。”
简遥：“所以他们才能招到这么多聪明的大脑，为他们的垄断帝国效力。”她把最后一口可可喝完，“A司就暂时不考虑了。其实，我昨天还遇到了一个愿意出三千万买我程序的人。”
“谁？”
“萧飞扬。”
凌昊眼底掠过一丝锋利的光芒，但神色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简遥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凌昊会有更加激烈的反应。
“他知道我要和霍尔见面，所以开出三千万，说不希望我的技术落入外国公司手中。”简遥继续说道。
“狭隘过时的民族主义。”凌昊轻轻嗤笑：“这个世界越来越全球化，公司的地域界限会越来越模糊，我们也在积极向外渗出，再过十年，世界经济形势会和现在大不相同，对某个公司，你可能只能说它的总部在哪，而无法界定它属于哪个国家。”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有力：“的确，目前最先端的科技大都在A国，我们想赶上，不能靠自封，而是要靠创造一个良好的科技创新环境，这其中，自由，公正，平等，开放，包容，非常重要。”
简遥有种被深深触动的感觉，她看见，说这话时，凌昊深幽的眼底闪烁着信念的光芒，犹如漆黑寒夜中的璀璨星辰。
“我觉得……你和萧飞扬都是非常强的人，但是，我更欣赏，你的这种强大。”她望着凌昊，组织着合适的词语：“你曾说过，你想得到一颗有价值的种子，我想知道，现在的我是否够资格。”
凌昊没有立刻回答，他从烟盒里抽出一只香烟，握着打火机想点燃，却又想起简遥坐在他对面，于是他把烟放下，从玻璃茶几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只无烟香烟，放入嘴中深深吸了一口。
“A大的工作只是我的副业，我的主要工作，是做高新IT企业的风险投资顾问。”凌昊缓缓地说。
“我知道，你还是天使投资人。”简遥点头。
“你想自己创业？”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既不想转让自己的心血，又想能做出一番成就，最好的选择，就是创业。”
“这条路很艰辛，绝不如你把程序卖了三千万来的轻松。很可能，你辛辛苦苦干了数年，还是两手空空，甚至负债累累。”
“所以我才来找你。如果你能为创业者创造出一个自由、公正、平等、开放、包容的环境，那么我需要投入的，仅仅是才智、努力和勇气。”
气氛静默了一瞬，凌昊审视地看着简遥，似乎在掂量她的决心和勇气，简遥抬头，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
深深凝视的这一瞬间，他们有种穿透彼此内心的感觉。
凌昊微微笑了，眼底的寒冰悄然融化了些许：“好的。我给你投资。”
是夜，简遥睡在凌昊家客房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头脑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状态。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安稳平凡的生活，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内心其实住着一个叫野心的家伙。
终于熬到天亮，她起床洗漱，把冷水泼到脸上，对着镜子捏捏脸蛋，对自己说：“傻瓜，你拒绝了三千万，拒绝了去世界最顶尖公司工作的机会。”
但她不会后悔，这世上最值得做的事情，就是年轻时犯傻。
简遥走下楼梯，一眼便看到凌昊正在健身区锻炼。他穿着黑色运动短装，裸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和小腿，在跑步机上健步如飞。
长腿，窄腰，完美的倒三角，薄T恤下微微隆起的腹肌和胸膛……简遥又从上到下，把凌昊扫描了一遍，再次由衷感叹，不愧是超级帅哥，穿西装好看，脱了更好看。
她倚在栏杆上，远远欣赏了一阵，直到透过窗户玻璃看见天边彤云间露出一线红灿灿的光芒，是日出！
她快步跑下楼梯，来到窗边，冲凌昊快乐地打了个招呼：“凌老师，早！看，太阳要出来了！”
昨晚的风雪已停，天边堆积着青乌色的层云，云层间透出红色霞光，将天空映照出奇特的瑰丽。霞光越来越亮，终于，一轮红日挣破乌云的束缚，喷薄而出！
“太美了！”简遥被美景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已经多少年没看过日出了，对习惯晚睡、昼伏夜行的她来说，看日出简直就是一种可望而不及的奢侈！
原来晚上睡不着觉还有这个好处，当然，前提是你要住的够高，能够在自家的屋子里看到日出。
凌昊侧头看她，只见女孩朝气蓬勃的小脸沐浴在红色霞光中，眸子晶莹璀璨，闪烁着喜悦和希望，犹如明珠一般。
她就是一颗明珠，凌昊禁不住地想。
这段也写于5年前，回头再看凌昊的话，只觉感叹。。。
昨晚绞尽脑汁，修改了文案，顺手连文名也改了，封面就先放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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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