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行业本质上就是服务业。
是服务业就总会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客人。
比如说我现在就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森林里打转。
之前最后一单的客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就无法打电话告知他订单延误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亲自提着外卖上门,去向那位客人道歉。
但这位客人就连送达地点也写得神神秘秘的。
一副宛如幼稚园儿童随手涂鸦的路线图,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下方文字则是从哪条路进入并盛森林,往东五里再向南十里,到某个树墩再往前二十步,右转十三步这之类的描述。
对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十分不友好。
我满头黑线地握着指南针,来了一场自大学后就完全告别的定向越野运动。
要不是夜斗事先告诉过我,并盛这一块的神明早就失踪了,我一定会认为是某位神明大人嘴馋人间烟火,万里迢迢地从高天原跑下来玩我。
这种送外卖送到森林里的经历,于我而言,有着强烈的既视感。这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毕竟在横滨时,我就是在夜晚的森林遇见了港口黑手党的中原先生,还十分愚蠢地糊了人一脸的账单,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当我按照订单上指示的位置站定时,却发现自己脚下是一块空地。
见鬼了。
我确定旁边没有任何类似建筑物的东西。
倒不如说,这一片空旷得很,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
我再次皱着眉头对照了一下地址,没找错。
而且我大学体育课里定向越野的成绩一向很优秀,不至于犯找不到路的错误。
我蹲下身,开始一寸寸地扒着地皮找起来。
“客人,请问您在这儿吗?”我揪起一根草。
“客人,请问您睡着了吗?”我用手在泥巴地上戳了个洞。
“客人,我是来送外卖的,您能吭一声吗?”我搬起了一块小石头。
“客人,请不要和我玩捉迷藏了。”我用力将石块掷向了不远处的树墩。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在寻找良久也没有进展后,我脸上的营业式微笑挂不住了。
愤愤踹了一脚那树墩,准备直接离开。
山水有相逢,等您下次下单时我再和您道歉吧。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仿佛是感受到我的怨念,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轰鸣声。
我抑制住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向声源处望去,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吐出一句无声的“握草”。
原本空旷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陷进去了一块,显露出一道幽深的向下阶梯。
仿佛是张嘴露出锋利牙齿的钢铁巨兽,在邀请我主动踏入这不知尽头的路途。
这就是有钱人的恶趣味吗?真会玩。
我颤颤巍巍地想道。
——
我抱着外卖盒一步一步地向下挪动,整个通道内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那富有节奏的回响显示着此处的空旷。
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挪动了多久,我才将这长长的阶梯走完。
抹了一把冷汗,往前经过笔直的长廊,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这门就算我把指关节敲破皮,里面估计也听不到响动。
在铁门侧面寻找一番,终于让我发现了类似门铃的东西。
我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优雅地将手按上“门铃”。
“您好,您的外卖……”
咦,没响。
我又拍了一次。
下一秒,我就拎着餐盒直直地摔了进去。
原来是铁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有一双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大佬您下次开门前好歹先打声招呼啊。
我揉了揉摔疼的手肘,抬头说道:“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我最后两个字的语调迟疑着拐了个大弯。
因为我发现面前的这位蓝发姐姐英姿飒爽,面色凝重,就连侧脸的纹身都是那么帅气。
咳咳,扯远了。
我语调的改变并不是因为我动心了,虽然有那么一小丢丢关系吧。但最为主要的,还是这位姐姐举着火箭炮一样的护腕对着我。
是护腕吧?我不确定地想着。
毕竟上面爬满了可可爱爱的多足蜈蚣。
“你是什么人?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
发问的是另一个并不客气的男声,但还挺好听的,带着一点烟嗓的感觉。
我拍拍身上的灰,提着餐盒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
耳边还萦绕着嘹亮的警报声。
这些人的手上大多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我没见过,但第六感告诉我,那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物品。
我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了。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问是哪位客人下的单?请签收一下。”
我是一名专业的外卖小妹。
但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
别的我不认识,但手木仓我还是认得的。
我并没有燕〇鹰那样的大胆,去赌对方木仓里到底有没有子弹。
所以我顺从地交出了餐盒,举起双手,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总之是送到他们手里了,订单应该算完成了吧。
我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敲打着餐盒,还拿着一个不知名的黑家伙扫来扫去的,便忍不住开口了。
“放心吧,这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是汉堡排、可乐、煎饺、寿司、披萨,啊,对了,还有章鱼小丸子。”
“当然也没有下毒或是下迷药之类的。我是有职业素养的,怎么会在顾客的餐点里加料呢?”
“闭嘴!”
于是我利索地闭上了嘴。
但半晌还是忍不住:“你们真的不考虑尽快吃掉吗?打开保温盒后很容易冷的,味道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咔嗒”一声响起。
是我眼前那玩意儿上膛的声音。
我再次乖巧地闭上了嘴。
“那个,你们想怎么研究都好,能不能先请谁在订单上签收一下?”
我还是憋不住,弱弱说道。
于是他们用物理手段封住了我的嘴。
看着桌上刚被剪下一截的胶带,我这回只能在心里默默想道:希望他们事先做好了消毒灭菌工作。
我发誓,我平时真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员,虽然表面上还能强作镇定,但心里不打鼓是不可能的。
而我,一紧张就话多。
自己还止不住的那种。
被物理禁言后,我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我是一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从在火拼现场也能走神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基地,整体环境都非常现代化,科技感十足,有着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设备。
实在想不到,并盛的地底居然有一块这么大的空间。
也不知道承重柱打得牢不牢,会不会塌,会不会导致并盛发生地陷,会不会致使地下水溢出。
不过,看这到处不缺钱的样子,应该不会是豆腐渣工程。
面前进进出出的人也都长得赏心悦目,各有各的帅法。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少年人看,但越盯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我眼花了?
然而一闭、一睁,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那个最先凶巴巴地质问我我是谁的银发男孩,怎么看怎么像我前男友的死党。
就是性格上没那么稳重罢了。
而旁边那个笑得有些天然的高个儿男孩,也长得很像我前男友的另一个死党。
不过可能没那么“黑”。
当然,这个“黑”是指天然黑。
抱着这种疑问,我扭头看向了他们中间那个棕发男孩。
那个男孩似乎是察觉了我的视线,也转头朝我看来。还有些腼腆而抱歉地冲我点了点头。
软乎乎的,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叽!
我眼睛亮了起来。
我就说嘛!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怎么会和我的前男友长得像呢!
仔细一看,除了头发、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脸型之外,都……长得不一样?
我一道冷汗流了下来。
克隆人?科技造人?复制体?
一串奇怪的名词从我的脑海中飘了过去。
当然,还有一种让我最难以接受、却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这样的话,他们要绑架我一个普通外卖小妹的动机也能解释清楚了。
无外乎杀人灭口。
等那些人里里外外把外卖盒检查了个透彻、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他们才把外卖盒一放,列坐在了我面前。
撕下我嘴上的胶带,一看就是要进行严肃的问话。
此刻占据我混乱大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物理禁言解除后,我立马盯住中间那个棕发男孩,发出了被绑架后最为尖锐的声音。
“你是沢田纲吉那混蛋的儿子?!”
我竟一时无法分清,到底是谁绿了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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