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与陆小凤分开,是玉绝音的决定。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后跟着老头子的眼线。这些人和老头子统帅的势力无关,似乎是他的私仆。

自己寻找老头的路波澜起伏,其中少不得这些人推波助澜。

以往玉绝音不在乎他们,因为这些不过是抓到罪魁祸首前,必须要剪除的“魔王”羽翼罢了。在找到正主之前,放任一时也无妨。

但现在他既已决定搁置“寻找生父”的主线,转而去寻找生母,这些碍手碍眼的家伙们便不能再留。

瞒着陆小凤动手,只是因为玉绝音不愿让好友见到,自己可悲的另一面。

幸好陆小凤善解人意,即使不明原因,仍什么都没问,默默和谢晓峰留下。

小弟跟着玉绝音,不知不觉走到金陵城偏僻之地。

杨柳依依的河道泛起粼粼金光,梢头小鸟似察觉不妙,叽喳几声展翅高飞,转眼散了个干净。

玉绝音站在河边说:“出来。”

气氛不知不觉间凝固,沉重的压力令天地失色。

没有人出现。

小弟莫名其妙,又有点警惕:莫非是什么高手?

玉绝音长长的衣袖拂过恨声剑:“我数三声。一、二——”

树梢、河道、墙角的影子立刻跃出几人,他们整整齐齐半跪在玉绝音身前,为首的人正是集市里曾经露面的平凡青年。

小弟吃惊地瞪大了眼,发现恨声剑纹丝不动,玉绝音的剑气却化作一道凄厉的黑光。

为首青年一动不动,任由剑锋擦耳而过,墨色剑气四散,划破所有人的动脉,又在回旋中斩向身后飞跃的黑色影子。

黑影如折翼飞鸟般落地,变成一具温热的尸体,半跪的人依旧低头,没有说话。

玉绝音冷漠地说:“从现在起,跟着我一律杀无赦。”

平凡青年直挺挺跪着,平静说道:“主人有令,我们作为少主护卫,必须时刻跟在少主身后。少主若不愿,就用那柄剑杀了我们吧。”

玉绝音的回答冷漠而傲慢:“恨声剑不为尔等出鞘。”

平凡青年低头:“那就请少主赎罪,我等会继续跟在您身后。”

玉绝音冷笑一声,用剑柄敲晕所有人,带着小弟离开。

路上。

“是不是很好奇那些人的身份?”

玉绝音的视线未落在小弟身上,望着未知的方向:“就像你母亲在你身边放的眼线是竹叶青,他们是老头子放在我身边的眼线。不过他们不敢跟太近,只不远不近地吊着。”

“我这么多年没找到老头子,也没想起来找母亲,多半拜他们所赐。”

小弟眼神波动,心中有种奇异又扭曲的快乐。

原来,大哥和自己一样。

玉绝音道:“你想从父母掌中独立,就必须靠自己摆脱他们。你若更强,甚至可以反制。毕竟对武林中人而言,语言没有意义,力量才是世间唯一的通行证。”

小弟兴奋地说:“大哥这么强,一定已经成功反制他们!”

五年前,玉绝音已经是江湖顶尖高手。至今小弟仍记得,不过一个照面,俊美孤傲的青年将慕容山庄那群“心怀好意”的“表亲”打得满地找牙。如今他是名满江湖的宗师,这世上应该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吧?

玉绝音却道:“这世间唯有大宗师,才能动摇伦理纲常。而我,还不够强!”

小弟眼神失去光彩:对他来说,宗师已是遥不可及的境界,大宗师更像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他完全无法想象,能动摇人间伦理纲常是种怎样的力量。

玉绝音道:“儒家大义,君臣父子的伦理束缚,哪怕身处江湖,自诩不拘小节,也无法逃脱。”

“身为子女,反抗父母是罪;身为门徒,对抗师长是罪。”

“对江湖人来说,弱者的罪业还要再加上一条,没有力量是原罪。”

“这些罪,统统不可饶恕。”

玉绝音的眼神冷漠而清醒:“所以,想摆脱神剑山庄和慕容世家的影响,你必须拥有比他们更多的力量,变得比他们更强。”

“放弃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东□□自在江湖挣扎,这条路很难走。我可以做你后盾,可以陪你到最后,但始终不能代替你。”

“你只能自己走完这条路。”

这是一条孤独的的路。

说到底,每个摆脱父母影响的人,都是靠自己磨灭父母在灵魂中留下的刻印。

十岁的小弟会指着河水发出摆脱父母家族的豪言,十五岁的小弟心中却未必会做如此想。

在江湖中颠沛流离许久,于人世饱经风霜,小弟也许已知晓阶级的高低,明白家世的可贵。他未必会如幼年誓言那样,一条路走到黑。

当汹涌的憎恨隐匿,生活的苦难袭来,小弟真的能舍下神剑山庄与慕容世家吗?

玉绝音对小弟说:“谢晓峰已现身,你想怎么做?”

小弟目露茫然。

慕容秋荻掌控欲强烈,除了对谢晓峰,她这辈子没对别人让过半步。小弟长这么大,从未被人问过他的想法。玉绝音的问题一出,他立刻像没头乱撞的苍蝇,惶然道。

“我该做什么?”

玉绝音道:“你要学会脱离别人,独立思考。”

小弟仍一脸困惑。

玉绝音道:“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弟问:“大哥你呢?”

玉绝音道:“我憎恨束缚,所行所为绝不为人左右。”

“弃剑,绝情,出世,一切皆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的扭曲我的意志。”

“小弟,你追求的是什么?”

小弟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慕容秋荻养儿子像养宠物,高兴时招来逗弄,生气时一脚踢开。小弟长这么大,识字习武全靠自己东拼西凑。这种人生的大道理,除了大哥,没人会和他说。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种人能追求什么。

玉绝音道:“你必须想清楚,不然永远都无法摆脱你母亲的控制,一生都将在父母阴影下而活。”

小弟偷偷看玉绝音表情。

俊美孤傲的青年表情没有丝毫不耐,只是睫毛半垂,似有无限心事。

他追上两步,试探的拉住深衣下垂的袖口:“在想清楚前,我可以先跟着大哥吗?”

玉绝音没抽回袖子,头也不回地说:“可以。”

“哦?那孩子原来是这么看的。”

玉罗刹听完属下禀报,若有所思:“后面呢,他还说了什么?”

平凡青年正是从玉绝音手下逃出生天的那个,他单膝跪地,面露惭愧:“少主武艺高强,耳目灵醒,除了原本已有的布置,属下们后来已不能近身,未能探听少主言语。请主人责罚!”

玉罗刹也不在意,挥手道:“下去领罚。”

一旁扶风弱柳的美丽女子眼冒火光,指着玉罗刹道:“居然这么折腾音儿,你这个疯子!那是你亲子!”

玉罗刹握住美人纤纤玉指,顺势抱着她歪倒在榻上。

“霜儿也是你的孩子。怎么样,我们的儿子很强吧?”

他语气兴奋地说:“未满三十便跻身宗师之列,名满江湖,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明月咬牙切齿:“是吗?我只看到儿子快被你教出毛病了!”

明月深恨自己年轻时有眼无珠,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被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钻空子骗去身心。

只看皮相,如今的玉罗刹雪肤花貌,眼眸脉脉含情,风姿倾倒众生,与冰肌玉骨,弱不胜衣的明月公主是截然不同的美。

任谁也想不到,这绝美皮囊下住着正常与异常颠倒的恶鬼修罗。

明月只想在心底叹气:最惨的是她居然一时失足,被这个扭曲的恶鬼修罗缠上了。

“你把我掳来,就不怕老祖找来,一掌劈死你?”

“当然怕。”

玉罗刹心满意足地蹭怀中美人:“可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好多年,连儿子都成快成大宗师了。无论大宗师态度如何,这次我一定要正名分!”

男人发出波斯猫般的咕哝:“怕归怕,老婆不能丢。为了让老头子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当然要提前做准备。”

明月一口气哽住:你的准备就是把我掳来?!

她将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只恨自己为何不会武功,不能一巴掌怕死眼前的无赖。

“这门婚事,不止老祖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不要这样嘛,小月亮。”

玉罗刹哀怨道:“你都肯为我生孩子,为什么不肯嫁我?难道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你只是馋我身子。等把我骗到手,就很快厌倦了我,待骗来可爱的孩子,立刻翻脸不认人。”

明月呛了一下,羞得满面通红捂着眼前坏蛋的嘴大声说:“你又乱用汉语!不许胡说八道!谁骗你了!”

堂堂大宗师,居然舔着脸说被占便宜。她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两人之间究竟是谁占了谁便宜啊!

明月揪着玉罗刹鬓边长发,恶狠狠地说:“解释清楚,什么叫我把你骗到手?”当初明明是玉罗刹从头到尾在骗人!他居然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而且,吾儿难道不是被你买通产婆偷偷抱走的吗?我连他出生第一面都没见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荏弱的女子忍不住掩面而泣。

皇家富有天下,可依然有无法做到之事。

大宗师和明月皆知晓玉罗刹出身魔门,性情诡谲,也知他后来远赴西域,打下西方教偌大的基业,更知道养在西方教的“少主”不是明月所生,但他们找不到被玉罗刹藏起的那个孩子,也不敢大肆寻找。

只要想到玉罗刹会用魔门手段教导儿子,为他“斩尘缘”,明月便心痛如刀绞,不由更痛恨那个有病的男人,痛恨过去为美貌所迷的自己。

在明月心中,她的孩儿生来高贵,前途光明。她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玉罗刹要把孩子藏起来养。

玉罗刹不打算和心上人解释,他们王族培养继承人的手段,顺手将黑锅扣在魔门习俗上。

他抱着心上人诱哄似的说:“别哭,霜儿好好的。都是我不好,我是骗子,为了骗你做尽坏事……”

情劫难渡,情关难过。早年发出这句感慨时,玉罗刹万万没想到,自己后来竟有栽在女人手中的一日,还是个没有武功的女人。

这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躺在他怀里,却依旧执著要从他身边逃开。

可为了明月的眼泪,哀愁,和微笑,他还是愿意做一切事。

玉罗刹蹭着怀中朝思暮想的人,笑容癫狂:他才不会将真相告诉明月。

既然明月当初选择背弃诺言,那么,让背叛的小月亮身陷猜心迷局,就是他此生的报复!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明月,他脚下无情道的路早已断绝。

以及,两人当初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俊美绝伦的男人眯起眼:小月亮会先猜到哪个呢?

混乱邪恶玉罗刹,只在动心那一刹那散去迷雾,露出漆黑扭曲的真实,本质是个坏家伙。

玉绝音在本章立下了自己都没察觉的fla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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