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战国时期的饮食十分简陋，平民之中尤其如此。

但这个城镇中民众的生活似乎过得还算不错，晚餐是味噌调味的芋饭，搭配盐渍银鱼、甘薯和酱菜。和现代的丰富当然不能相比，但怎么说也算不上粗糙，反而是很有风味的一餐。

“总觉得这里的历史不太对劲……”

凭着直觉感到些许偏差，但目前也找不到原因。神谷铃摇摇头，看着对面的人，提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作之助先生。”女生兴致勃勃，双眼闪亮，“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出阵的事了。”

那时候织田作之助也和今天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抬手六枪就缴械了全部的敌刀。

出阵的大家都备受震撼，认为他是个深不可测又杀伐果决的人——委托他保护审神者，可不是让他把敌人一并解决的意思啊？这有点过分硬核了。

织田作之助停下筷子，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也记得。即便感到有些懊恼，他也无法否认当时的反应过激。

但付丧神们是第一回以人身进入正式的战场，审神者少女更是毫无经验。头一回执行保护任务的他，脑中名为警惕的那一根神经一直紧绷着，以至于过后都感到了轻微的头痛。

他们刚找到溯行军的阵地，面貌诡异的敌刀袭来的影像就被他的异能投射到了脑海里。为了不负使命，回过神来以后他已经打掉了对方全部的武器，而这边的同伴们都投来了惊异又敬佩的眼神。

因为这件事，那场战斗之后他还拿到了一个写着“誉”的奇怪小金章……后来收养的最大的男孩，幸介，看见后觉得很威风，就拿去玩了。

“当时大家都吓了一跳呢。但是现在我想……”

神谷铃回想起数小时之前，红发男人紧抿的唇线，以及保护着她的、肌肉紧绷的肩臂。

“那时候，你不会也是在紧张吧？……今天也是。”

女生似乎不太肯定自己的猜测，因此询问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依旧平视着他，眼神纯然好奇，“你也会紧张的吗？”

这女孩之前究竟把他当作什么了。他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因为某事或某人而感到紧张的瞬间当然会有。

刚才被敌刀包围，后方还有虎视眈眈的第二队的时候，一想到它们可能会绕过他攻击背后的少女，他简直紧张得手指都要发麻了——幸好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曾是个杀手，因为想要撰写小说、描写人类，认为杀人者没有叙说生命的资格，所以决定不再杀人。

一月以前的那天，有人找上了他，除了报酬之外，还给了他一个保护某人生命的机会。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好，他亲手造成过、也目睹过太多生命的消逝，但从未有过保护什么人的时候——然而他想要试一试。

而他要保护的对象……

织田作之助看着神色认真的少女，她跪坐在矮桌的另一侧，因为问话的动作而微微倾身向前。

还有些湿润的短发细碎地散在颈侧，海一般的蓝色映衬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孱弱的肩膀被淡色的浴衣布料裹住。

无论她的笑容有多么朝气蓬勃，她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没有干涉谁的权力，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要说的话，她或许更适合对着作业咬笔头，抱着五虎退的小老虎不松手，而不是去到那些黑气缠绕的怪物面前。

但这就是她的选择，他能做的只有更加谨慎。

事到如今他已经隐约地意识到，从不再杀人，到保护某人的生命，这其中要跨越的东西，或许比他曾想到过的还要多得多。

……但感觉也并不算坏。

沉默片刻后，织田作之助回答她：“我当然会。”

这个回答其实并不是太过意外，因为这就是她的猜测，可是女生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

认识一月以来，虽然常常一起行动，但这位沉稳可靠的保护者，于她而言一直像是一个不远不近的符号、或是寡言的影子。

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他没有问过关于她的事，而她差不多也一样——直觉系的女孩模糊地感觉到，对方或许并不喜欢就此多谈。

可是现在听他这么说，就算仍然所知甚少，但她忽然对他感觉很亲近。

晚饭过后，换织田作之助去洗澡。他嘱咐女生在此期间不要离开房间，也别让其他人进门。

他的动作很快，而女生也很配合，一直在房间里研究刀帐和战国时代的历史资料，等他出来以后，才把老板娘叫来收拾用过的碗筷，并探听情报。

她察觉到这座城镇附近似乎驻扎了不少溯行军。要说的话，这里可能就是王点了——那么附近应该有相当重要的历史人物在才对。

而除此之外，她仿佛还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浑浊气息，与溯行军相似，但少些怨气，多了血腥。

“附近的村庄倒是偶尔有年轻人失踪……不过这世道，不是被抓去当兵，就是上山给野兽吃了吧。”

一直表现得碎嘴而活跃的女人面上划过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哀，但很快又转而安慰起年轻的女客。

“不过客人您不必担心，我们这里可是有城主大人保护的——再说您的丈夫也在身边，有顶事的人呢。”

她忍不住看了眼安静坐在一边旁听的红发男人，薄薄的浴衣完全挡不住他高大强壮的体格。

“嗯嗯，您说得太对啦。”女孩子很不走心地应和着。

比起两人的关系，神谷铃更在意话中提到的城主大人。

“这说的是哪位大人呢？”她问道，希望以此确认所处的时代和位置。

小老百姓有些忌惮于和生人谈论贵人的话题，不过他们有金灿灿的小判。

据说这里的城主姓继国，正是年富力强的年岁。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的夫人四年前才刚为他生下了继承人。

老板娘甚至神秘兮兮地把听来的小道消息也一起告诉了她——据说其实是双胞胎，不过另一人天生聋哑，以后是要出家的。

把小判笼进袖里的女人心满意足地走了。房间里，神谷铃和织田作之助面面相觑。

出现了完全没有历史记载的重要人物，而且是溯行军的目标。

这个时代的历史似乎已经扭曲了。

那么这回的落点错误、与刀剑付丧神们分散——时空通道的不稳固，很可能并不是时之政府的疏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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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