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历9416年,人类文明彻底进入星际殖民时代,被征服星系提供优质基因名单,为帝国的未来发光发热。
这批人是各星球的天之骄子,通过了利浦维斯军校的入学测试,待到血统合格,即可进入帝国上城。
他们灰头土脸,他们神采奕奕。
白头发的小孩,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见到有预备生在吃糖,她馋得流口水,扒住身旁的高瘦男人,指了指棒棒糖。
荆感到大腿一沉,低头看见女儿像只小兽扒在自己腿上,他顺着指的方向往去,表情窘迫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宝宝不闹,我们是混进来的,低调些,等找到你妈妈,叫妈妈给你买。”
检测关卡前排起长队,各种肤色的预备生挤在一起,抱着绝对不回去的念头。有人卖掉飞船家宅,有人吃空家里三代,才凑够该死的一万斤银币,逃离被压迫的母星。
“你是个什么东西?”检测的机器人随了制造者的刻薄,“用Alpha的基因漂白了Beta基因,居然还能活着啊。”
“长官,你测出我是Alpha了不是吗?按照血统法,你该放我进去。”
仪器的检测不会出错,他是高等的Alpha,可机器人也有主观的判断,他在犯法。
当综合判定转到中立,作不出裁决结果时,它会说:“我要请示教会,等着吧。”
检测口关闭,有人怨怼,有人咒骂。
“喂,脏东西。”
换血者循声回头,强壮的Alpha推开人群,拳头带风砸向他的太阳穴。
“你要把我们害死了。”
那一拳把他打倒了,他舔着嘴角的血,突然想笑,这些四肢发达的蠢货怎么会懂,他换的是多么公平的东西。
众人回神,意识到换血者做了多么惊天的蠢事,一拥而上地用拳头控诉。
以作弊手段钻规则的漏子,带来什么影响?
血统贬值!
他们并非常人,单靠用手,足以将作弊的人撕碎。
荆连忙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手掌在空中抓了个空,孩子没了。他越过攒动的人头,看见白毛小豆丁把一个男孩逼到墙角,男孩手里攥着棒棒糖,举高了馋她。
“给我舔一口。”
小豆丁的声音不像请求,更像命令,金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男孩对上她的眼睛,举动变慢了,慢慢将糖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检测闸门再次开启,穿着长袍的教会人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护卫。
“血统法编撰新案,今年利浦维斯不再招生,申请报告为Alpha的同学请回母星等待。”教职笑道,“耽误各位的时间,我们很抱歉啊。”
一万斤银币……
回去了要再交一万斤银币才能出来!
“凭什么我们要为他的愚蠢买单!”强壮的Alpha被护卫架住,声嘶力竭地控诉:“我们清除异类了啊,为什么不能把这事翻篇!”
“你的抱歉有价值吗?!”
“我不回去,就算在下城等一年我也不走!”
“白杉点出的学生素质就是差啊,连服从都听不明白。”教职摇摇头,说下一项决策:“申请报告是Enigma的人在吗?做核对检测了。”
荆被点到名字倏然抬头,压着狂喜喊孩子:“宝宝,到我们了!”
小豆丁慢吞吞地扭回身子,不再纠缠别人的糖果。
“白杉已被处决。”教职突然说道,“利浦维斯军校勾结军队发生暴动,暂时管不了你们,下一次招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你们找我讲理没用。”
“处决?是听说她勾结虫族……”预备生犹豫道。
“原来我们被她害了!”
“白杉怎么了?”荆难以置信,“她抛家弃女效忠帝国,你说她被处决了?”
“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荆的内心非常挣扎,白杉何时把自己当成过丈夫,“是我曾心悦她。”
“还以为你是她丈夫呢。”教职露出失望的表情,转身走向仪器,“来检测吧。”
“宝宝,过来呀!”
男人再次呼唤自己的孩子,但人群像是故意的,把小豆丁越挤越远,他看见她把抢来的棒棒糖塞进嘴里,金色眼睛满足地眯起,对他人的排斥毫不在意。
他被不耐烦的决策者提起后领,不容置喙的力道按到检测仪上,与此同时,空气骤然压低,磁场被干扰混乱,仪器汇报声开了个头便被掐灭,它……居然爆炸了!
荆不明白孩子为何突然这样做。
“……不愧是Enigma啊,血统上限很高。”教职赞扬道,“把你的孩子带过来,我带你们进入上城。"
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挤进人群找女儿,预备生的目光忮忌得要吃人,他在半路被一把匕首刺中了腰部。
他错愕不已,慌乱间抬头,被抢糖的男孩扑向他女儿,偷来的针管刺进她的后颈,然后把抽出的血液注入自己的腺体。
“我,让我检测!”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许多影子没过了那男孩,教会人员冷静地收集着飞溅的腺体组织,经过肉眼粗略判断后宣布:“是Enigma啊,既然清除,不,不幸去世了,我们就撤退吧。”
在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小豆丁已经捂着脑袋爬走了,后背有几只脚印。
她爬进垃圾桶里,捡到了一份入城申请报告。
她翻开扉页,认真地辨认申请人的名字。
“余……蔚……”
教会谋杀案的十年后。
在全黑无光的管道,被野狗追逐的两个乞丐没命地奔跑,没有尽头的前路,余蔚和阿晚跑了很久,久到为对方的狼狈发笑。
她们在下行管道滑行,跌进了垃圾中转站的房间,正好被魁梧的男人堵住,他咧开发白的嘴唇,恶臭迎面。
阿晚浑身颤栗,紧紧护着怀里纸袋,将促不及防的余蔚推向安奎斯,他带着面包拔腿往回跑。
余蔚一拳砸向男人的眼睛,攀着金属箱借力跃起,手脚缠住安奎斯的上身,倒进碎玻璃和凸起的箱角。
安奎斯被勒得动弹不得,粗糙的巴掌狠狠地拍余蔚的膝盖,她的冻疮发作,某一瞬间失去了腿部知觉,安奎斯冷笑着扒开了脖颈处的大腿,抓住脚踝,将整个人摔进了上城的垃圾箱。
余蔚瞥了眼管道口,四肢并用爬到安奎斯脚边,抱住他的小腿,腹部被踹了几脚,血渍溢出嘴唇,安奎斯抓住她的头发,竟想就此扭断她的脖子!
三。
二。
一。
她无声地默数数字,三声过后,踹她的脚有一秒停顿,她找到机会,借力握住箱把手,以强悍的臂力再次将安奎斯拖倒。
可能是因为后脑扎进了玻璃碴,他好几秒都没有动弹,余蔚再揍了他面部一拳,捂着肚子,跑到垃圾山上踹下去几个塑料箱,阻挡了男人的脚步,她跌跌撞撞地逃离了。
她沿着曲折的原路爬行,细而长的虫鸣灌进她的耳朵,闭着眼睛触摸软烂的沥青,她心里算到要到尽头了,刚要睁开眼睛,却被管道口姿势古怪的人形绊得滚了出去。
傍晚时分,偌大的垃圾站蒙上一层火红的光晕,阿晚的腿在管道里,脊梁折断了,正面仰躺的姿势,头颅挨着天空映照的草地,脖子被野狗吃完了,只有一根筋连着摇摇欲坠的人头。
余蔚滚到了这片荒芜的草地,爬到管道下方,把男生的尸体拖了下来。
他的棉衣被人扒去了,破碎的里衣连个补丁都来不及打,露出包着骨骼的皮肉。
余蔚抿着嘴巴摸了一遍他的尸体,将他翻了个身检查,他的手里死死抓着什么东西,余蔚掰开他的手指,拿到了半块完好的面包。
从上城驶来的彩车挂着旗帜,洒下了一路银币,下城人像嗅到食物的老鼠,涌出巢穴趴在地上抢银币。
余蔚没有任何动作,十分迟钝,蹲在路边很慢地吃半块面包。
一个人要有多少钱,才能摆脱下城?
她想不出来。
车帘掀起,黑羽护具遮住了里面人的上半张脸,血艳的嘴唇微微张开,分不出男女,只将苍白的手臂伸出窗外,指间夹着一枚银币。
乓。
银币精准掉进了面包的中层,锦上添花却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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