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悟刚到门口，只听哗啦一声，铜盆从天而降，其中的红色液体尽数倾泻而下，他边旋身躲开，边喊道：“有刺客，护驾！”

好容易旋身腾起稳稳落地，却不想门边竟拴着一根银丝，眼看着他就要被银丝缠住脚踝，萧南风忙起身，提剑冲了过去，好在明悟足尖轻点，一个旱地拔葱，愣是转向了相反方向。

护卫们尽数赶到，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却不想——

刷刷刷！

密密麻麻的暗器迎面朝明悟射了过来，明悟一掌拍向廊柱，借力躲避的同时已拔剑刺向暗器射来的方向。

“明悟，是我！”只听一声惊呼，竟是宁芊芊的声音，明悟顿时弃剑变掌，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到面前，萧南风和护卫们一齐赶到。

宁芊芊忙拱手对着四周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萧南风无奈皱起眉，只得说道：“寻常比试，都退下吧。”

护卫们望着明悟屁股上扎着的三个暗器，都忍着笑恭敬退下。

明悟却脸色铁青，大手青筋暴起，攥着她的衣领依旧没放。小麦色的手背抵着宁芊芊细嫩白皙的脖颈，宁芊芊却丝毫不觉得羞臊，萧南风看着只觉越发刺眼。

他轻声说道：“明悟，退下，伤口上些药。”

明悟这才松了手，转身离开，临走还恼怒的瞪了宁芊芊一眼。

宁芊芊低下头，侧过身憋笑，萧南风猛的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大步将她扯进房中。

斥责的话还未说出口，宁芊芊便连珠炮似的说道：“寻常比试，点到即止，无伤大雅！不过是一招飒踏流星，又没如何伤着他！”

她面容乖巧，神色却满是得意，萧南风并未答话，他望向宁芊芊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方才明悟持剑刺向她时，她僵直的手臂，分明是藏着毒粉。而她的毒，能瞬间毒倒明悟的便只有那一种，她口口声声称毁在当年端午的那一种。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宁芊芊脸上笑意瞬间散了。

萧南风望着她澄澈的眸，那里面映着傍晚的柔光，却好似融着一抹他读不懂的悲伤。

那抹悲伤似要把他淹没，剖白真心的念头不可抑制的涌出，今日，就在今日，就在此刻，他要问个清楚讲个明白，他要她讲出真心，他要他们之间从此再无芥蒂！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帝王之术早已深入骨髓——唯有对方先献出真心，交出软肋，高高在上的王才能赐下半分信任。

他强压下心底悸动，装作不懂她话中含义，刻意板起脸说道：“整个东宫的侍卫都被你惊动，堂堂护卫首领当众中了你三颗暗器，闯出这么大祸来，你想让孤如何看你。”

宁芊芊垂眸，声音轻的好似雾一般：“你方才明明在想别的。”

话一出口，萧南风就望见她染着蔻丹的指甲猛的攥住了裙角，又缓缓的放开，她侧过了身不再看他。

望着宁芊芊绷紧的肩缓缓放下，思绪好似快要全部抽离，一种失去的恐惧笼罩住他，萧南风向前迈了半步，却又强迫自己收回了前倾的身躯。

他按下狂跳的心，刻意放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辨不清真假的温柔：“孤在想，若是方才明悟没有来得及弃剑，那孤该怎么面对一个鲜血淋漓的你。听话，以后莫再胡闹了。”

宁芊芊垂着头一言不发，让人捉摸不透脸色，萧南风静静望着她，心底隐秘的期待再次升起：交代出毒药之事，老实说了，孤从此便对你再无疑心。

却不想，预想中的坦白并未到来。她突然仰头，撇起嘴，言语中带着同儿时一般的娇蛮：“方才是你让明悟去找红姐姐告状的对不对？喜嬷嬷把我胳膊都拧紫了，凭什么不让我还手。跟着你总让我吃亏，我要离宫，不侍奉了！”

满腔期待尽数揉碎，这突如起来的造次，让他气恼，萧南风斥道：“还说！总这般口舌惹祸，红玉迟早让你害死！”

搬出红玉果然奏效，她嚣张的气焰肉眼可见的消散，这些年，有红玉管束，她收敛了所有锋芒，只是对着旁人，她却依旧从不肯吃亏。

想着方才那般斥责，她也并未像儿时那般，撒下寒蝉噤逼自己认错……

一个念头悄然划过萧南风心头：这东宫，自己是否如红玉一般，让她在意？让她愿意收敛，愿意退让？她是在意自己的，对吗？

念头化作笃定，在心底生了根：是的，应当！是的……

抬眸望去，她委屈时嘟起的唇珠，像清晨嫩草尖上欲坠的凝露，萧南风心颤抖了一下，却只能狠心不去看她。

她默默坐回了窗边，萧南风拿起笔来，半晌他勾唇道：“磨墨”。

她乖巧的走过来，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画，望着画皱眉道：“不准把我画成猫。画成大老虎，就像去年秋猎大殿下打回来的那只！”

萧南风轻轻拍了她额头一下，暗想：比什么不好，拿自己比成萧楚溪箭下的老虎，也不知忌讳！

她捂着额头反问道：“房中明明有两人，凭什么只画一只猫？”

她竟还想跟自己一同入画，他惊得忙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放肆，这样的话说出去，也不怕被人拔了舌头！”

她怔怔的望向他，而后垂下了眼眸。

萧南风有一丝不忍，却见她已经懂规矩的将那画轻轻放进了香炉中，看着火焰舔舐上画中猫儿，不知为何让人有些心慌。”

于是他忙说道：“孤命人再送新的书来，免得你日日聒噪，扰的孤不得安宁。”

她侧过头去，轻声说道：“不用，以后都不用看了。”

这话听着不似赌气，不知她是何用意，萧南风募的慌了，再不知该说些什么，静谧像潮水般在书房中扩散开，压的人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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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帝王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