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展转身面向大门，抬头看了眼招牌，扭头对戴榭予说：“那咱俩吃吧。”

戴榭予也跟着抬眼看了眼招牌,点头道：“嗯。”

饭馆不大,透过大门能将内部看个大概，装饰很直白，微微泛黄的防潮墙纸上贴着副显眼的红底字画，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还挂着几串大蒜和辣椒，原木桌椅看着都有些年头，那种“藏在巷子里的特色苍蝇小馆”的气息很浓。

桌椅摆放得不大宽松，此时还未真正到饭点，客人却零零散散已经坐了好几桌，最深处的厨房小窗口，隐隐的透露出点热闹的交谈声和油烟味，想来生意应该很好。

张章对这饭馆的第一印象不错，迫不及待抬脚就准备走进去，不料却被戴榭予伸手拦住了。

“怎么了？”张章不解。

戴榭予收回手，一副预言又止的模样。

在两人为数不多见过的几次面中，戴榭予脸上一贯没什么大表情，张章没管他是因为想装逼所以精心维持，还是身体有哪些隐疾不好做表情，总之是习惯了，心里已经默默接受了能吃是福是冷脸的设定。

所以看见戴榭予脸上的犹豫感到更加奇怪：“咋了？”

戴榭予斟酌着开口：“我们…分开吃吧。”

语气很温和，可张章却更加迷茫，心直口快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是个有点直接并且伤人的问题，可张章一时想不到别的原因。

听到张章下意识问出的话，戴榭予表情有了点无奈，赶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各自点菜，各吃各的。”

“哦。”张章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说：“为什么呢？一起吃的话比较划算吧，可以多点几个菜。”

“问题在于，我的胃口比较大，一起吃的话算不清楚，总不能让你吃亏。”戴榭予脸上表情又恢复了平静，语气认真。

张章怀疑自己是饿太久了，脑子都饿得不转了，居然差点忘了戴榭予之所以被自己偷偷叫能吃是福的原因。“那好吧。”戴榭予看上去很在意，所以张章表示尊重。

进了店，张章看到某个靠墙桌子的正上方有挂式风扇，三两步走了过去率先坐下，然后朝戴榭予招手。

厨房窗口里的人好似长了透视眼，头没探出来过，却知道有客进店，隔着墙壁和他俩对话：“要吃什么？桌上扫码点餐也行，来厨房里点菜也行。”

突然出现的嘹亮嗓音，只听声音却不见人，让张章忍不住好奇的张望。

周围的食客们都很淡定，像没听见一样，都埋头吃自己的。

突然戴榭予用眼神示意张章向上看，张章抬头才了然，原来是有监控。

没再过多纠结，两人各自扫码点起了餐。戴榭予点得很快，张章还在慢慢看菜单，一个菜品都没勾选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显示戴榭予成功付款了两个盖饭外加两盘小炒。

张章难免心里又震惊了一次。这么能吃的半大小子，真的少见吧，何况距离他吃完早餐也才没过几个小时。

要不以后不叫能吃是福了，改成吃穷老子算了。张章把手机举高，假借着看手机的模样，侧着眼神偷偷打量戴榭予瘦不拉几的肩膀和手臂，默默腹诽。

虽然有点缺德。

张章翻看着菜单，逐渐明白了教练的意思。除了番茄炒蛋，店里居然找不出第二道不辣的菜。

最后张章只点了两道小炒和一碗米饭。

点完后张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打开小程序飞快扫了眼菜单分类，才对戴榭予说：“哎，你没发现没有汤吗？”

戴榭予和张章对视，沉默了一秒才回答：“我没注意。”

这时小厨房里又有声音传出来：“汤是免费的，今天有虾米紫菜汤，甜汤是绿豆汤，角落里自己打。”

“哦。”张章在心里应了一声。接着偷偷瞄了眼头上的监控，怀疑这监控的收音效果有这么了得？他俩讲话声量明明不大。

厨房入口处的角落里确实摆着两桶汤，还立着一个餐具消毒柜。

厨房里话音刚落，戴榭予就站起来去拿了两副餐具回来，接着返回去打汤。

张章肚子又叫了起来，饿了一早上，已经到胃隐隐约约有痛感的程度了，张章感觉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到胃酸在腐蚀胃壁。

实在懒得动了，张章心想。干脆直接趴在桌上，边祈祷饭快点来，边看着戴榭予来来回回的动作。

戴榭予打了自己的汤，接着他问张章，“紫菜汤？”张章明白他要帮忙打，于是比了个OK的手势。戴榭予又问：“绿豆汤呢？”张章暂时不想喝，于是摆摆手拒绝了。

勺子筷子和汤都具备了，只欠饭菜快点上。

张章趴在桌上叹气，也不敢刷手机，就怕看到美食视频。

“你很饿吗？”看着张章的样子，戴榭予问。

“嗯。”肚子叫声不但没停过，还一声比一声响，张章装都懒得装了。

张章深呼吸了两下，突然发现能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阵阵菜香味，感觉更无力了，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着闭着，忽然感觉大米饭的香味好像越靠越近了，甚至能感受到米饭的蒸腾热气。

张章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摆着一碗白米饭。

“先垫两口。饿久了会难受。”戴榭予说。

张章坐直身体，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厨房门口，两大桶汤旁边果然还摆着一个不是很显眼的小电饭锅。

“干吃啊。”张章看着戴榭予说。

戴榭予打开了桌上的辣椒酱罐，又从隔壁空桌上捞来一瓶榨菜，拧开了盖子放在辣椒酱罐旁边。

“可以配着。”简言意骇。并且语气认真。

张章的心情又一言难尽的复杂起来，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这个吃穷老子在别的时候都感觉挺稳重的，独独跟吃的沾上边就变得独特，怎么说呢，执着？虔诚？信念感强？用流行语来说就是有点抽象，但不多。

“没事，我再忍忍吧，我怕等会儿点的菜吃不下。”张章委婉拒绝。

不过……这家饭馆蒸的米饭不论是用料，水米比例还是火候把控应该都算有点东西的，晶莹剔透粒粒分明又热气腾腾富有生命力的米饭就这么摆在张章眼前，确实极具诱惑力，张章嘴上说再等等，眼睛却忍不住直勾勾的黏在米粒上。

“那行，我吃吧。”戴榭予没有客气，更没有给张章反悔的机会，话未落，米饭已经调了位置。

张章就看着美味的米饭携带着榨菜小弟一起进了戴榭予的嘴。

好在点的小炒很快好了，中止了张章要忍受一边饿肚子一边看面对面吃播的虐待。老板同时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张章隔着几米的距离就看出来是自己点的尖椒炒肉和番茄炒蛋，光看着都能感受到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阿姨步伐从容的靠近：“小帅哥，米饭那边自己打噢。单点米饭还是盖饭都可以免费续的。”

“好。”张章赶紧起身去打米饭。

转身回到座位上时，戴榭予的饭也上齐了，本就不算大的桌面已经摆满了饭菜，张章不免好奇的扫了几眼他点的东西，小炒是酸辣土豆丝和辣炒鱿鱼，两份盖饭分别是辣椒炒肉以及麻婆豆腐，他手上还拿着刚才打的，但是现在只剩半碗的白米饭。

两人没再对话，只沉默的吃着饭。张章先吃了番茄炒蛋，味道很好，心情瞬间变得很愉快，边扒饭边有闲心的又瞄了几眼戴榭予的饭，脑海里开始假设如果自己一顿吃完这些会怎样，没想到在脑海里刚吃完一碗盖饭，张章大脑就宕机了。

不是脑海里的自己吃不下了，是嘴巴被尖椒炒肉攻击了，大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并且攻击还蔓延到了喉咙，胃，可以说是进食系统的每一个细胞。

大意了！口水开始疯狂分泌，张章意识到了不妙，此时辣椒炒肉不过刚吃了两口。

对面的戴榭予也好不到哪去，眼看着越吃脸越红，还忍不住开始咳嗽，张章赶紧把头顶风扇档位调到最大，又去打了两碗绿豆汤，为接下来这场恶战做准备。

戴榭予接过绿豆汤，说了声谢谢，之后又埋头苦吃，嘴唇被辣得通红居然也没中场休息，甚至一声不吭，张章没忍住问他：“你不辣吗？”

“辣。”戴榭予点头，速度不减。

“那你不缓缓？”张章又问。

“我选短痛，速战速决。”戴榭予说。

张章被说服了，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吃起来。

好辣。好香。好辣。好香。好辣好辣好辣辣辣辣。香。

两人切身实际的痛并快乐着，辣是真的，爽也是真的。

其实张章还是蛮佩服戴榭予的吃辣能力的，吃得多还能忍，他只有一个辣菜最后都鼻涕直淌，戴榭予全是辣的，症状却和自己差不多。

最后一起顶着香肠嘴回驾校坐大巴的路上，路过四果汤的小摊，两人默契停下脚步，各自快速的喝了大碗透心凉的冰镇蜂蜜水。

一路无言，都默默消解着辣意。

回到驾校，大巴刚好要走，两人赶忙上车，因为是周末，所以车上全是人，座位几乎都满了，只有零散的几个空位，两人都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只管闭着眼睛休息等车开到校门口。

土唧唧的故事，好爱，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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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斯哈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