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贵嫔

棠音本就是个脸皮薄的,见他一个劲儿地将错往自个身上揽,急得瓷白的小脸上红成一片,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言,只知道反着话来安慰他。

“你不是什么祸星,更不是什么妖物。宫中传这些流言的人大抵都不曾见过你,只是人云亦云,抑或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

“肯与你说话的,自然不止我一人。只是你住的宫室与其他皇子略有些远了,他们不好找来罢了。不过今日里不是新来了一个小宦官,叫做……叫做盛安来着,往后你想找人聊天了,都可以寻他,再不愁找不着人了。”

“至于太子殿下……”

棠音迟疑了一下,倏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太子,便是花朝亭外不欢而散。因而,太子也未必是来寻李容徽的不是,或许,仅仅是差人来请自己过去,将当日之事说开罢了。

只是父亲叮嘱在先,这件事不好言明,她只好轻声改口道:“太子殿下,也未必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说着微微垂目,见他露在斗篷外的手指冻得有些青白,便替他折下了袖口掩住了指尖,又安抚似地抬了抬唇角,轻声哄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与殿下之间,也不会因你起了嫌隙。”

毕竟,嫌隙的起因是那场梦魇。虽不能言明,却也不能任由他揽在自己身上,一味自责下去。

她说完,又静静等了一会,始终没得到什么回应,便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望向他。

殿宇内天光暗淡,又不曾点灯,李容徽的面容沉在这蒙昧的光线中,本就色泽冷白的面孔,愈发凝霜堆雪般不见半分血色。

随后,搭在她袖口上的指尖也慢慢移开,放回自己的膝上。

他的指尖往回缩了一下,似乎是想攥紧,但是旋即却又松开,若无其事地将手中被握得有些发皱的帕子理平,叠好,给棠音递了过去。

沈棠音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指尖刚触及到柔软的布料,便听见他终于开了口,嗓音略有些喑哑。

“那你今后,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沈棠音愣了一愣,只觉得随着这句话一出口,自己手里的帕子都无端重了许多,却是李容徽紧紧握住了帕子一角,不肯放开。

帕角上绣着的青竹叶,都被他给捏得皱成了一团。。

棠音迟疑了一下,不敢承诺什么。

毕竟谁也不知道,父亲那一句‘查下去’之后,又会是什么情形。

好在只是顷刻的功夫,帕子上的力道一松,被揉皱的青竹叶旋即到了她的手里。

眼前的少年仍旧半跪在她跟前,只轻抬起眼来,桃花叶般形状美好的眼尾有些泛红,语声微低,透着几分难过:“那你……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吗?我怕过了今日,便没有机会了。”

棠音这才发觉,他是一直半跪在自己跟前与她说话的,忙伸手将人给扶到木凳上,这才轻声问他:“是什么地方?”

“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株十年的木芙蓉树。宫里常有宫人偷偷在其上挂红绳许愿,听说尤为灵验。而如今,正逢花开的时候。我想去还之前许下的愿,你……能陪我一起去吗?”他小心地抬目看了她一眼,又慌忙补充道:“离这里不远,一炷香的时辰便能到。”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棠音也软下心来,轻轻点头。

她自小木凳上站起身来,往槅扇外望了一眼,见天光才升起一线,时辰方早。又想起李容徽说的,只一炷香的时辰,便也没去偏殿里唤上白芷与荣满,只独自跟着李容徽往殿外走。

两人出了长亭宫,由李容徽领着路,一路往北面走,愈走愈是偏僻,起初间或里还有一两名宫娥宦官步履匆匆而过,等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后,身旁已连个人声也无。

安静的,简直不像是在皇宫里,而是什么无人的荒郊。

棠音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宫室,见皆是一副破败多年的模样,便小声问李容徽:“这里的宫室,怎么全都荒着?”

李容徽抬目望了一眼,眸光有一瞬的幽暗,旋即又平复如常,只轻声答道:“是父皇的王贵嫔失宠后郁郁寡欢,在殿内悬了梁。之后这一片宫室,入夜时,便常有不干净之事发生。即便是召了法师过来也无济于事。宫中人心惶惶,这一片殿宇无人肯住,便也逐年荒败下来。”

棠音听了,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寒,忙收回了视线,一双眼睛再不敢往旁侧的宫室里看,生怕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你不是说有许多宫人来许愿的吗?怎么是不干净的地方?”

她说着忙加快了步子,离李容徽近了一些,攥着袖口的手指有些发颤:“可这是白日里,白日里,应当是不会发生什么的吧?”

她颤抖的语声方落,走在前处的李容徽便停下了步子,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袖缘。

“别怕。”他的声线低醇,似连绵阴雨后,第一缕月光照在庭院花枝上,无端令人觉得心安。

棠音愣了一愣,转过目光看向他。

李容徽并没有回头,只轻轻握着她的袖缘,带着她往前走。一张昳丽的面孔,全隐没在浅金色的日光里,看不清神情。

“别怕。”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平静而柔和:“王贵嫔即便真有魂魄在世,她要带走的,也一定是我,而不会是你。”

他的语气这样平静,以至于棠音觉得自己慌乱的心也随之渐渐凝定下来,不再如最初那般惶恐了,只略带疑惑地轻声问他:“为什么她一定会带走你?你认识她吗?”

李容徽眸底暗芒微深,须臾却又轻轻笑起来:“我听宫人们说过,孤魂野鬼害人的时候,每回只能带走一人。只要我走在你前面,她就带不走你。”

棠音微微一愣,旋即蹙眉道:“那你怎么办?”

话音方落,一阵浅淡的木芙蓉花香便随着语声涌入鼻端。

继而,李容徽低醇的嗓音也轻轻响在身侧:“我们到了,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地方。”

当绿茶徽徽遇到了耿直音音。

小徽徽:我煮的茶,烫到了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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