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秘密

林兆之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脸上的笑犹挂着。

“蒋老夫人慎言,圣意如何是我等可揣测的。”他话这么说,心里倒打消了离开的心思。

蒋老夫人盯着林兆之,想从他从容的神色里看见几分别的什么。

林兆之脸上并无别的什么。

他淡定的很,无论老夫人说了什么,皆是那副模样。

蒋老夫人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却不能从这张相似的脸上辨出同样的神情。

她长叹口气,声音又哑了几分:“小女也死在那场旧案中,这些年这些事都堵在我心口,今日,我说与大人听。”

林兆之坐着,对这桩陈旧的辛秘往事,丝毫没有拒意。

老师死前教给他的不单只有活着,伴随着活下去的还有恨。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师说太子冤枉,薛平安在榻上讲太子先明。

他们翻来覆去,最终告知林兆之的只有那么一件。

先太子不该死。

他的确不该死。

众人皆以为太子私养亲兵,握着支精锐。林兆之也一直以为如此,直到那日他从薛平安腹中得到另一半令牌。

薛平安守着这半块牌子,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牌子藏在了肚子里。

如果那时林兆之还不曾寻到他,他也苦撑不了几日。

自薛平安被贤王追查到行踪,他便丧失了成为人的权力。身上的链子拴住的不只是他的四肢,还有他为文人的风骨。

他们折磨数日,却也迟迟问不出令牌的下落。

诸葛筠早有反心,他缺的是兵。

江堰这人软硬不吃,拉拢不到一起。禁军之中多得是世家塞进来混资历的混子,一个个偷奸耍滑争第一,多得是不听他话的人。

而御灵卫则不同。

太子养得这支精锐,只要得到了,便是最好的武器。

可惜他们都错了,错的离谱。

御灵卫压根不是什么精锐亲兵。

有了御灵令,能调配的也只有曾受过先太子恩惠的旧部。

这个令牌调不来真正意义上的兵。与其说得令牌者便可调遣那支精锐,不如说得了那块令,你便能以旧情为刀刃。

他们所说的精锐亲兵根本不存在。

薛平安拼死护着这么半块令牌,为的是对太子的忠心。

林兆之没想通。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会认为这块令牌可以调遣亲兵。

就连太子死前都叫薛平安带着这么一半令牌逃跑,若不是亲兵那就是别的什么。

但林兆之手里拿着令牌却什么都没发现。

东宫旧案定没他查到的那么简单,可当年太子一党下狱的下狱逃跑的逃跑,没受牵连的又接触不到当年案情的深处。

蒋老夫人的嘴唇煽动,手中的佛珠在手里转动飞速,连眼都不受控的眨了又眨。

茶在交谈之中凉透了,屋里熏香散在空中,林兆之拧起眉,指尖微微屈。

与这边的安静不同,宴席上热闹极了。

江霖钰一人坐在席位上,和她搭话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她如今当的起一个煞神的名号。

周前轰动全城的人头案被大理寺匆匆结案,就连私下谈论都不准了。而她这个当夜巡视的指挥嫌疑最大。

江霖钰半点不避人,剑刃卷边送去工匠手中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那些人头是谁做得也一目了然。

禁军成日就在城内巡逻,有什么事情能叫她剑卷边的?

大理寺压着这事,也定不会是他们不想查。遭难五家,其中一家正有个在大理寺内当值的。大理寺就是看在往日旧交情上,也会给他尽心尽力的查。

可大理寺没查。

这便是大问题。大理寺连查都不查,总不会是看在江堰的面子上。江堰卸了大将军的职位,往后怕是只会留在京都,大理寺给他面子做甚。

若不是给江堰面子,就只有一种可能。

人是陛下下令叫江霖钰杀的。

不管陛下这么做得目的是什么,江霖钰早在众世家眼中成了煞神。

一个异类,以女子身上朝听政便罢了,如今竟然连剑都要架到这群人脖子上。

他们避着江霖钰还来不及,更何况凑上去说话。

没人来搭话,江霖钰一个人也乐得清静。这场宴席还没出餐,小桌上只摆着些应季水果。

她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耳边都是贵妇人们聊天的声音。

有点无聊,净是些家长里短,谁家姑娘定亲啦,哪家婆婆磋磨儿媳磋磨的厉害。

江霖钰最听不得这些。

她娘走得早,她爹怕她一个人在府里过得不好,还特意请了个从京都过去的嬷嬷。

这嬷嬷照顾人倒是周全,就有一点不好。

唠叨。

十分唠叨。

江霖钰人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被那嬷嬷说什么“性子野”“不好嫁”。

那嬷嬷整日对着她这样说,说得江霖钰的逆反劲头全上来了。

她自小待在西疆,他爹出去带兵打仗,她也没少偷摸溜到军营里去。

那些兵知道她是大将军的女儿,一个个对她尊重的很,大多数时候全由着她去了。她在沙场上将骑马、拉弓、耍剑学了个遍,独独没学会怎么做别人家媳妇。

她十三岁时带着一支队伍突袭,硬是从胡蛮手上咬下了足够的时间,给后续的战斗添了不少胜算。

那一战,她一战成名。

也是那一战,江堰才知道江霖钰竟然敢背着他带兵上战场。

他怒不可遏,罚了她三月禁足。

江堰的妻子是死在战场上的,江霖钰在娘胎里时便因意外早产,生出来后一直到三岁时都在用药吊着命。后面好不容易养得表面上与常人无异,他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死在战场上。

可他拦不住江霖钰。

江霖钰上不得一线就在后方指挥。

办法多的是。

她在后方,张重涛就是她的伴儿。

打仗掌权这东西上瘾,江霖钰在战场上和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闺阁早困不住她了。

直到她在军营中生了大病,她一连烧了一个礼拜,脑袋都烧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西疆的郎中都说没办法,这个病他们治不了。

大家都以为江霖钰熬不过去,可她熬过去了。

这么一病,病得江堰害怕。他说什么都不准江霖钰再到军中胡闹,只叫她在城里瞎逛。

她这一病也给了那嬷嬷好些发作的机会。江霖钰在屋里养病,那嬷嬷一边伺候她,一边唠叨个不停。

什么“女儿家还是待在宅子里最好”“以后寻个好夫婿”“及笄之后便要议亲,性子要收敛些好”云云。

江霖钰躺在床上听她这话,就那么几句翻来覆去的讲。她熬过了病,人还不精神,听了这嬷嬷的话,只觉得自己不如死在病床上。

实在生不如死。

此后,江霖钰最听不得别人在她耳边说什么婚嫁,一提便能想到那个嬷嬷。

及笄之后,她应诏入京,那嬷嬷本也想跟着来。江霖钰吓得连夜收拾好行囊离开了她的家乡。

可到了京都,她却又怀念起在边沙□□策马,风雨当头的日子。

江霖钰咬碎了葡萄,那葡萄有些酸,咬得她牙一颤。

这宴席实在无聊,要不是祁元辰叫他来看戏,她定是不会来的。

之前她参加宴席时尚遇着个楚之宝能陪她说话解闷,今日就连楚之宝这个人都不见了。

说什么病气太重,不好参加喜宴。

江霖钰一手玩着腰间玉佩,眼神在这群女眷里乱瞟。

这种席面,她没穿军衣,穿了身嫩粉色长裙。珠钗稳当当的插在发间,耳垂被耳饰坠出红痕,倒是不疼。

就只有一点。

憋屈。

她被打扮成这副样子,比平日当差起得还要早些,又累又困,还要顶着这么一头叮铃当啷的东西。

恍惚间她都觉得自己与摆在胭脂铺里那些新品口脂无异。

可祁元辰所说的戏,到现在都瞧不到半点影子。

江霖钰无趣的紧,又不好贸然绕到西边去寻人玩,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茶喝多了就容易腹胀,江霖钰离了席,想去更衣。

可蒋府实在不是一般大,她之前没来过,这时走动起来无人指引难免迷路。

她绕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正想寻个下人问问路,没成想才走两步,就听不远处的假山后发出两声争吵。

江霖钰顿步,登时忘了要更衣的目的。

那两人争吵声音不低,想来是没想到会有人到此地来。

“你把他告诉母亲,就不怕母亲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他长得与阿姐那样像,我初见时都恍了神,母亲见了自会有分辨。”

“我看你脑袋里都被今日吃得酒堵死了,当年阿姐只诞下一女,当年东宫没人逃得过那场火,就算那孩子跑了,难不成你还觉得他林兆之是女扮男装?”

江霖钰站在那边,身边连个掩体都没有,她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想躲到后面那棵树后。

那两人冷静了些,声音低了不少,江霖钰又退了这么几步,那边声音霎时变得模糊。

那里的声音听不清了,但方才听到的犹回荡在耳侧。

江霖钰不是傻子,她靠着树,已经回过味儿来。

怪不得她今日来了都不见林兆之,原是被老夫人喊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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