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来到公司时，刘姐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工作室那边熬了两个小时也没写出什么恰当的官方声明来，说的全是虚空套话，柳越看了一眼，觉得还不如不发。

不发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承认。柳越是可以等这一段时间过后风平浪静，但他的公司等不了。现在各个方面都需要钱，钱是要流动的，他还指望着综艺的收益给到别的部门再有新的项目，可现在这些都成了悬而未定的事情了。一个早上，柳越收到了四五个品牌的协商，要求终止合作，不再让柳越代言。

剩下的品牌则是在观望，但也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柳越一边在协商上签字，一边思考着融资。他没让公关部发声明，算是默认这件事了。只是买了一批水军，尽量把舆论往别的事情上引，等待事情的热度自己过去。

直到晚上，他几乎霸顶一天了，骂声也好，讨伐声也罢，已经接近了峰值，柳越几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捧着杯冰咖啡又开始翻评论和私信。

那个脱粉回踩的站姐骂的很凶，柳越对她的id有印象，但对她这个人没印象。有时候这些人发帖子也是为了流量，为了生计。

一个人这样，两个人这样……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都评论对他很失望，说他彻彻底底地塌房，说他没有责任感。

本来恋情不算绝对的坏事，同性恋也仅仅算是明星私事，起码担当不上“塌房”这个说法，真正让人骂的是柳越前后言行不一致。

柳越没有办法解释，图片的证据就放在那里。事情的真相就是那时候和贺瑞没谈上，现在也只是贺瑞刚刚表白。但这样的澄清文章没有人会信，只会说柳越是在狡辩。同时也坐实了他同性恋的“罪名”。

公关部最多发两个人已经分手之类的消息，但柳越不想。他想着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些事情，不如就让大众知道。

柳越叹了口气，一切微小的缺点都会在互联网上被放大，其实退一万步，把这件事放在具体的生活里，可能没有人会在意。但他是公众人物，就是要要求没有一点瑕疵。

经过这事儿，他手里的代言剩到了十个，基本都是全球代言稳定合作的。恋情这事儿可大可小，对柳越风评有影响，但对柳越的人气没有影响，反而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他。

综艺那边，陈泽凯打来电话，不仅让他不用担心解约，而且和他说了如果最近手头拿不出钱可以缓一缓，甚至可以借给柳越钱——他那边资金很充足。

莫雨晦也打电话过来，表示，有资金方面的问题，随时可以联系他。

柳越看了眼网上的骂声，刚开始心里开始有些慌乱，可一天忙下来，他忽然感觉出奇的平静。他许久没有这样清醒甚至是愉悦的感觉了，好像这种被曝光的一部分才真正属于他自己，而不是属于“柳越”这个完美的人设。

他不是没有被这样铺天盖地的骂过，而且不止一次。他已经不会为他人的声音而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知道别人骂自己不代表自己是错的。

忙碌一天下来，他觉得也不过如此。除了骂骂他，钱挣少一点，网上那些人也做不成什么别的事情来。

他心里有些自嘲起来，他曾经以为和贺瑞的关系一旦被发现自己就会身败名裂，可事实证明，结局也不过如此。

唯一他觉得遗憾的是网上的人都在传他和贺家那个小少爷在一起了，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明确“在一起”这个关系，贺瑞唯一一次表白还被自己拒绝了。

想到这里柳越又想起了贺瑞，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坐在床头给贺瑞打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柳越这才想起来贺瑞父母那边肯定也会找贺瑞谈话，心里又替贺瑞担心起来。

他思来想去觉得反正公众阴差阳错看到了那些图片，他要是就此和贺瑞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他翻看着上面贺瑞不厌其烦地给他发的一条条消息心里莫名感到安慰。

柳越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想了想给贺瑞发了个晚安。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主动给贺瑞发消息，他知道贺瑞在忙，也就关掉手机睡下了。

·

“不，不，等一下……我临走前还有个事情，我要带只猫。”贺瑞抓着贺书康的衣角说道，“我一个人去那边太无聊了。”

“哈？”贺书康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贺瑞，“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不管……我都答应你们的要求了我连个电话都没给柳越打，说不定柳越难过得偷偷哭呢……我带只猫过分吗？”

贺书康审视着贺瑞道：“偷偷哭的是你吧？我看人家好着呢。”

贺瑞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道：“你和他见过面了？”

“没有。”贺书康说道，“——咱爸让你走你就走，别磨磨蹭蹭的。你知道我最看不得人磨蹭。”

“连个年也不留我过吗？”贺瑞像是还想讨价还价，“姐，你去帮我和爸妈说说吧，我缓几天再走……”

“C国那边过年我们又不过。”贺书康说，“你还让我帮你想办法？你给我气死了，股价要是跌了我全算你头上。”

“刚好F国那边暖和，你也不用过冬了……明早就走，你现在是最后呆在这的几个小时了。”

“诶，我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

贺恒行把贺瑞的旧手机连着电话卡收走了，给贺瑞找了个新号。

贺瑞临走，家里甚至给他换了个手机，换了个F国的号码，告诉他这个手机可以暂时不用了。

贺瑞没想到自己都二十六了还能被没收手机，可他没等抗议就受到贺书康拍来的公司收益受损分析，他只好不吭声了。

联系人什么的都是导好的，黄思远，杨成风，齐修平几个人还有贺瑞一些其他的朋友联系方式都在，可唯独没有柳越。

贺瑞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因为柳越的电话号码他早就烂熟于心，他只等着一到F国脱离这些人的视线就去给柳越打电话。

好在最后在贺瑞的软磨硬泡下贺瑞成功出门了。他迫不及待地往他提前预约的宠物中心去——他打算在那挑选一只猫。

这是A国为数不多有抚慰猫的宠物中心，市面上大多都是抚慰犬。但贺瑞之前查柳越身世的时候发现他好像养过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猫会是一个更合适的伴侣。更何况贺瑞自己也更喜欢猫，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以后和柳越两人一猫的美好生活了。

他甩甩头把那些想象中的美好画面甩掉，觉得自己未免太理想主义。毕竟现在柳越可能因为这个事儿和他生气，自己去F国再回来也是遥遥无期，谁也说不准里面有多少变故。

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专门的区域，他前几天就在网上走好了其他的申请，确保自己符合领养要求。他一进门就看见各式各样的小猫软软趴在柜子里，顿时感觉心都要化了。

“贺先生，这边是之前给您看的几款。”领着贺瑞的小姐姐说，“你可以再挑选一下。这些猫都已经打过了疫苗，大多也做了绝育。而且也剪过了指甲，大多性格都很温顺，您可以摸摸它们。”

贺瑞挨个看那些小猫，有些还在呼呼大睡，有些蹬着腿撒娇。忽然他看见有一只小白猫蔫头耷脑地缩在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就问道：“这也是抚慰猫吗？”

“啊……”小姐姐犹豫了一下，“本来是，但它是被送回来的，原先的主人不喜欢它……”

贺瑞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失落和酸涩，他隔着玻璃看了看那只小猫，本想心神一动带它走，但他知道眼下自己要去F国。他开始的计划是把小猫自己养一段时间考核考核再送给柳越，可眼下他也不能让小猫跟着他坐飞机去F国再回来，很多猫都可能在托运过程中应激。

所以这只小猫以后可能跟着柳越……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与其冒着再让小猫失去一次主人的风险，不如选别的小猫。

贺瑞叹了口气，摸了摸这只有些委屈的小白猫。小猫像是感受到什么了似的，把毛茸茸的脸从身体里抬出来，蹭了一下贺瑞的手指，随即又缩的更远。

贺瑞一阵心疼，又问旁边的人道：“这只小猫叫什么名字？”

“本来叫乐乐……但是基本新的主人都会再取一个名字。”

贺瑞点点头，问道：“能给我把这只猫留着吗？”

“您看中这一只了吗？”

贺瑞有些犹豫道：“我也不确定……但是麻烦你们留一下。”

贺瑞想了想又打算再挑一只，算是更保险一点。尽管这样对乐乐很不公平。工作人员小姐姐看贺瑞又在挑别的猫似乎想说什么，但她知道来的这个身份大有来头，终究也没有开口。

“算了。”贺瑞挑了一圈又转了回来，“就乐乐吧……但是我带不走，可能还要在你们这宠物中心寄养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以后，会有人把它带走的。”

小姐姐忍不住问道：“一段时间是多久？这只猫已经两岁半了，未必经得起等……”

“我也不知道。”贺瑞有些茫然又悲伤地说，“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吧，我会尽可能快地安排的。”

“很快……我会很快帮乐乐带过去的。”

“而且听意思不是您亲自养？乐乐以后的主人会再次遗弃它吗？”小姐姐不放心地又追问道。

“不会。”贺瑞这次答的斩钉截铁，“一旦那个人决定养它，他就不可能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