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啊。”路易爵说。

“谁生日会一个人在夜店过？”可能是大声喊叫时间长了，邵云璨的声音突然变得轻盈起来。她笑道，“我认识你那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你生日在新年。”

路易爵附在她耳畔说：“所以你欠了我多少礼物？”

“礼物？”邵云璨又跳跃起来，伴着银铃似的笑声。路易爵一把拉住她，她跌在路易爵肩头，喊道：“新年快乐！”

她迷迷糊糊看他，他有好看的下巴窝，一双桃花般的眼睛，比平时任何时候更加闪烁的看着她。

他的鼻尖快要触到她，他身上洒了香水，还是掩不住药膏味。她贪恋那药香，没有躲开。

“邵邵！”苗凤的声音远远叫到。

邵云璨还未反应得及说话，路易爵和空中飞散的彩色金纸，消失在人群里。

苗凤从人群中挤过来，说：“总算找到你了！”

“我有点醉，这里太吵，我们去二楼坐坐吧。” 邵云璨说。

空气中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黑暗能隐藏一切。

邵云璨站在二楼，扶着栏杆，俯瞰一对对耳鬓厮磨的情人，不禁轻拍了下自己的脸，不知刚刚，是否是幻觉。

夏琬新家布置的温馨而文艺，沙发上铺着灰色的毛毯，旁边立着高高的白色羽毛灯。

“你总算忙完，搬自己家了，这多舒服！”邵云璨摆弄着夏琬新入手的拍立得，说，“我真不明白，你早早就买了房，为什么宁愿交着租金跟同事合租，也不住自己房子。”

夏琬说：“我害怕一个人在房间，之前不管是跟何明还是路易爵，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没有一个人住过。现在我要一个人睡楼上，楼下的灯我都不敢关。我还在寻思，要不要找个室友来呢。”

何唯欣说：“你还是赶紧找个靠谱男朋友吧！”

夏琬问：“邵邵，你新车开怎么样，牌照手续都办完了吗？”

邵云璨抿了口茶说：“上礼拜刚办完。”

夏琬说：“我最近准备换车，看上你那款，之前去宝山和闵行几家店看过，现在上外牌，不用去奉贤买了。”

邵云璨说：“那太好了！我上礼拜刚把车膜贴完，从我家开车到奉贤4S店，单程一小时40分钟！贴完回来我就去做了个SPA，这辈子都再也不跑奉贤了！”

夏琬从邵云璨手中接过打印机，说：“我教你吧，正好我们仨合照一个。”

夏琬是摄影发烧友，大学时候在社团，就花了三万多块买了单反。照片被打印出来，夏琬小心翼翼的夹起，挂到装饰墙上。

那面挂了整整一面照片的装饰墙上，除了邵云璨和何唯欣，还有很多，邵云璨不全认识的人，夏琬说，都是她家里的客人。

办公室里，邵云璨见路易爵正和一个女生发微信，说：“女朋友啊？”

“吃醋啊？”路易爵说。

邵云璨看着他桌上多出的莫妮娃娃，笑道：“定情信物还是个没穿衣服的娃娃，啧啧啧。”

“说什么呢。”路易爵锁起屏幕，伸手去抓她。她熟练的绕开，拿了笔记本电脑下楼去。

程颜和莫聪在前台讨论公司年会。

“张晶莹上的那辆黑色跑车，太酷了！” 程颜说。

“张晶莹是总经办的秘书？” 邵云璨问。

“人家可是董事长女儿，这你都不知道。”莫聪继续对程颜说，“那辆跑车要五百多万呢！”

杨逍杰的车驶进停车场，一面容姣好的女孩从车上下来。

邵云璨“咦”了一声，说：“那人是谁，怎么跟我师傅一块儿？”

程颜笑道：“杨老师徒弟都是美女啊，藏太深了。”

莫聪说：“他老婆可是当年宏天松江项目的女神。”

杨逍杰把女孩安顿在一楼茶室，到前台跟几人打招呼说：“要去一趟河南。”

邵云璨问：“之前没听你说，去这样急，旅游吗？”

程颜笑道：“终于要见丈母娘了？”

莫聪说：“准是怀上了呗。”

杨逍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去外地。”

莫聪说：“所以还是两个人都是一个地方的方便吧。”

邵云璨想起无数个与师傅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的画面，仿佛突然明白莫聪对她为何总有股说不出来的敌意。

她虽从不曾问，可师傅甚至是售楼处的人都从未提起过，他有一个老婆。

她不明白师傅为何隐瞒。杨逍杰长得不算好看，上海本地好看又合意的姑娘，不一定能瞧上他，是害怕被嘲笑吗？

那些友善，那些诸多的“不介意”，都只是对现实的妥协吗？

清晨，银色小船开始一日的晃动。

把早上时间卡的刚刚好，是每个职业人必备的技能。

8：45：从停车场冲到三楼办公室打卡；

8：48：在更衣室换上衬衫、包裙，拆一包新丝袜，踩上高跟鞋；

8：53：将发髻高高盘起，脖上系上丝巾；

8：58：站到电梯口，准备拍照喊口号。

程颜有次9：01才到三楼，赶不上拍照，吴佩二话不说报公司备案并罚了他200元钱。

“大妈，就差你了！”吴佩喊。

“来了。”杨逍杰从男更衣室远远回喊。

9：00：两排西装革履的男女齐刷刷看向镜头，吴佩胳膊搭在玻璃沿边，冲更衣室又喊了一声。

9：01：杨逍杰扯着领带从更衣室方向走向队伍，顺便捋了把头发。

宏亮无而趣的口号时间是当天置业顾问露脸最齐的时候，之后，各组便各自开会。

邵云璨在失眠一整晚后，方体会到在钟甄组不用开早会惯例的好处。她不想说话，只想躲起来。

大清早的售楼处，二楼VIP室，一定是没人的。邵云璨每次去二楼VIP，为了不让人看到，都不乘电梯，而从楼梯走下。

反脚一勾，玻璃门被带上。

要不是被一字裙束缚，邵云璨几乎是瘫坐到沙发上。她吁了好长一口气，从玻璃门上方透明的缝隙里瞄向三楼办公室，一切正常。

她摸摸抱在腿上的Mac Book——白白的标识真好看，就像离开鸿海那日下午的阳光......她甩甩脑袋，打开电脑。

陈总......方总......李总才联系过了......

这个小小的公共会客空间，仿佛是她一个暂时的小小港湾。所有难看的脸色，复杂的心事，独自承受的压力，无人诉说的秘密，都在这间被灰调玻璃隔断的房间里发生。

吱——玻璃门开了。

他怎么来了？真是不得清净。邵云璨脑袋里清楚蹦出这几个字。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他将要鼻孔朝天的叽叽喳喳，奚落她独占秘密基地偷懒的罪恶，同时张扬自己聪明绝顶的侦查能力。她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思跟他打太极的。

瞪大眼睛对视的三秒钟，路易爵一句话没有说。

他个子高大，反手把门关上，一转身就能坐倒在不大的沙发里。两脚往矮茶几上一翘，低头开始刷手机。

“你在干嘛，装模作样打电话？” 路易爵说。那语气不是期待答案，而像是在给房间主人打招呼。

邵云璨上下翻看了客户记录，并不理他。

红盛从第1组客户记录到第500组，每一组她都清楚的用电脑记下了什么时间、在哪里、第一次接待的情况、客户的反馈、跟进的记录和杨逍杰的话......

我会发着呆

然后忘记你

接着紧紧闭上眼

安静的早晨，小小的房间，每句话每个字都听的特别清楚。

路易爵把这歌不知放了几遍，问：“邵云璨，给你多少钱，你愿意陪别人吃饭？”

“你是不是失恋了？”邵云璨笑道，“不会是你女朋友吧。路易爵，你女朋友去陪别人吃饭了？”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路易爵说。

邵云璨看着严肃认真的路易爵，不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他，像是要讲和的样子。她确认道：“你说什么？”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路易爵说。

吱——又是陌生的推门声。

顾上熙一脸捉奸捉双似的眼神让邵云璨突然意识到，半躺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靠的太近了。

她条件反射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压着裙边，噔噔两步走到了窗边。

她本就高挑，拍完照之后，高跟鞋也未换下，加上最近没胃口吃得少，人更显得消瘦。她望向窗外，早上金黄的晨光将她剪影成纸片人。

“你在这干什么？”顾上熙的语气很冰冷。

“能干什么。”路易爵说。

“没事别往VIP室跑。”顾上熙说。

“打电话。”路易爵说。

顾上熙关上门，坐下不再言语。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瞬间将小沙发占满。

“我先上去了。”邵云璨端起电脑，说完出门去了。

路易爵站起身来，邵云璨想起刚才的尴尬，加快了脚步。

“路易爵！”顾上熙叫住了他，“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邵云璨缓了一口气，赶紧关上电梯门。

“你是不是喜欢她？”顾上熙问。

“真就只是进来打个电话……”

“你当我谁！”顾上熙冷的像座冰雕。

路易爵不吱声的乖觉起来。

“会娶她吗？”顾上熙说。

“又没在玩……”路易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