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回沙发边,桀放下笔记本,道:“既然你选择咨询,那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对吧?毕竟一分一秒都是在花钱的,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点点头。
我想,这样说是不是太直白了?然而桀忽略了我充满暗示性的眼神。
“我一直有一点不解,你每一次认为丈夫在外面有小三,都是因为他的行为吗?还是说,每一次都有什么共同点呢?”桀问。
“共同点?”她想了想,“声音、是声音!”
“声音?”
“是的,其实每新交一任男友,我都会安定一段时间,可是到了后来,我就会在深夜熟睡中听到女人的声音,我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带了女人回来。”
女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也知道我疑神疑鬼,何况就算他找了小三,也不可能在我还在家的时候带女人回来。但到了白天,我就会不自觉地去寻找他带女人回来过的线索,就像是.......某种心理暗示的作用。”
桀问:“你说的声音是‘窃窃私语’吗?还是‘争吵’?”
女人道:“是‘窃窃私语’,但实际上也不算‘窃窃私语’,因为那声音很小,小到人耳几乎不能听见,就像蚊子在蚊帐外扇动翅膀一样。”
桀想象了下那声音,“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感觉吧,你感觉有女人在说话,是吗?”
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不过为了方便理解,我们暂且还把它称作你熟悉的‘声音’。你有尝试过寻找声音的出处吗?”桀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背上,放松下来可以帮助他更加理性地思考问题。
女人皱着眉头,“不,没有,我甚至录了整夜的音和视频,但什么都没有发现,夜晚的房间中安静得狠,而且我睡得也很安稳,很少翻身。但是、但是那种感觉......我不觉得是我梦到的,因为太真实了!”
桀点点头:“好。你不觉得是在做梦......因为很真实?所有你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女人很肯定地答复。
据她所说的,这声音一定是来自梦中的。
桀换了个口气,问:“嗯.......那你曾在梦中梦到过什么吗?任何一些小的细节都可以说出来。”
女人想了想:“没什么值得说的,我一般不做梦。”
“你想不起来自己的梦境,还是.......”
她打断桀的话,“我确实不做梦。这点我上网查过,如果在夜晚做了梦,第二天早上刚醒来那会,脑海中会闪现出片段,然后才会逐渐忘却。但是我没有,我的脑海里只有刚睡醒的混乱。”
桀道:“也就是说,你清晰地知道自己不做梦,但同时又清晰地听到‘声音’,是吗?”
女人道:“是的,很清晰。”
难道是幻听?不过幻听一般是在醒着时发生的,她可能是由于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睡眠障碍,或者得了某种精神疾病。不过如果能确定她不是因为心理问题,那么这就不归我们管了。
她应该去精神科咨询。
这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想着,重新为她喝空的玻璃杯倒满柠檬水。
我猜,桀现在的方向应该是:判断她是否心理正常。
“听你说,你每一任恋爱的不算很长,在这么短时间里,就会带男人回家吗?”桀敏锐地捕捉到女人话中的信息,她应该是在和男友同居。
“其实......我不想说自己是个很随便的人,在考虑要不要带男人回家前,我会很详细的调查他,基本上个人信息都能掌握,自己查不到想,我会请私家侦探去查。了解清楚后,我们就会同居。”女人道。
真是可怕......我不能想象和我没谈几天的女朋友专门请一位私家侦探调查我。
桀问:“你非得和他们同居吗?甚至为了同居,要请私家侦探。是因为.......缺少安全感吗”
女人想了想,“你这么说的话......是的,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的感觉,我甚至害怕。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解决问题,尽可能快些把自己的感情稳定下来。”
看得出,她在焦虑。
“你的童年不算太完美,是吗?”
女人似乎很惊讶,桀会把问题从感情移向私人领域,这跨度太大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嗯......我父母都是教师,所以他们的管理很严格,几乎没怎么下楼玩过。和其他小朋友相比,我的童年确实不大完美。”
桀打量着女人,问:“那时你的成绩一定很好吧?”
得到女人肯定地回答。
也许焦虑是从童年一直延续至今的。
不过这很难确定,还需要再问一些问题。
但,思路?
桀摸了摸下巴,又在本子上记着些什么,他暂停了旁边的计时器,对女人道:“先到这里,你再好好想一想有什么细节还要补充,我们交流一下。”
说着,他示意我和他一同进到隔壁的房间。
起身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与女人对上视线,她看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欲言又止?我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桀关上房间的门,我才回过神来:“你确定她不实际精神问题,而只是心理问题?”这是我现在最困惑的一点。
桀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
心理和精神其实是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的,心理是脑对客观世界的积极反应、形态感知。包括知觉、表象、记忆、思维、情感、意志等都属于心理过程,泛指人的意识思想,情感的表现。
而精神是指人的意识、思维的活动。
但在病理学上,心理问题和精神问题的界限很难分清,就像在将要平衡的天平上放一粒黄豆,左右摇摆中,很难确定。
“一点思路都没有吗?”我追问。
“当然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桀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到我一脸不满,才缓缓道:“我们来理一理。”
桀将女人填的表递给我:“三十五岁未婚,在广告公司上班。”
我看着表,继续听他道:“一方面她小时候受到了来自父母的压力,他们在学业上逼得她很紧,这使她没有很多时间玩耍,长期和学习、作业待在一起的人会怎么样呢?”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孤独。”
桀点点头:“是的,孤独,还有焦虑。她因为受不了一个人而频繁更换男友就是一个体现,并且,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我觉得这很有可能也和她的童年有关,要不然就是事业。还有一点,民间认为,女人不能逢九结婚,这很不吉利,今年快要过完了,而她刚刚分手.......”
我接着道:“从进入诊所和带男友回家的细心程度来看,她是个很谨慎的人,所以大概可以排除闪婚的可能,从恋爱到结婚是个漫长的过程......三十七的话,她快逼近四十了!如果我到这个年纪还不结婚的话,肯定经常被家里催婚,所有婚姻也使她焦虑?”
“嗯,她迫切想要解决问题就可以说明这点。事业上的压力肯定会有,这导致她不能好好休息,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她第一次恋爱,那个有夫之妇在她心理所制造的创伤可能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巨大,心理问题很难说,可能一件小事就会给你造成一辈子的阴影。”
我透过玻璃看了眼那个女人,想看看她在做什么,发现她手里握着空玻璃杯,在欣赏墙上那副画。“所以这次与我无关了吗?”
“不一定。”桀很不确定地道,他也在看女人。
“好吧,那么你知道下一步该这么办了吗?”我打赌他有,但是不会告诉我的。
桀笑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知道,这是他的搪塞。现在,他一定突然懂得了什么。
*
她看到我们走出来,收回了目光,道:“你们.......有结果了吗?”
这也是我想问的。
桀没有回答,而是道:“刚刚看到你在看那副画,你认为画的怎么样?我是说,如果让你从平面广告设计的方向分析,你认为这副画怎么样?”
他故意做到离计时器很远的地方,让女人看到他没有按下计时器,所以现在一段时间属于闲聊,不用付钱。
女人很健谈,就像是在做分析报告一样对那副画进行了评价。画作水平评价很高,但是总体评价却很低,换句话来说,就是:虽然画得很好,不过仅供欣赏,广告用途不高。
是因为太抽象了吗?
桀问完,按下计时器,又围绕着她的第一次恋爱和事业问了一系列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当计时器发出“滴滴”的声音时,两个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送走了女人,我抱臂问:“我怀疑你是江湖骗子。”
他“呵呵”笑了两声,道:“因为我向她推荐了你,并且她还答应了?”
“是。”
桀不反驳,而是笑道:“如果我真是江湖骗子,那大可以继续跟她聊上三个小时,会把她哄得更开心一点,让她心甘情愿投入大把大把的钞票跟我聊天。”
我眨眨眼:“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我该怎么做?”
他把那满是鬼画符的本子丢给我:“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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