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阳初升,透过云层照亮大地,初夏的微风轻轻拂过,还带着些许凉意。
一大早,余长青就捧着本医书在院中研读,虽说眼睛盯着书本上,可是耳朵、脑子全都在堂屋那扇门上。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余长青立即竖起耳朵,盯向堂屋方向。
王婶理着衣襟走了出来。
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娘,大丫起来了吗?”
王婶压低声音,朝余长青挥了挥手:“没呢!让大丫多睡会,我们都别去打扰,你看书吧,娘去后院摘点菜来。”
“哦~”余长青乖乖坐下,又捧起了医书。
日头越来越高,渐渐有些发热冒汗,余长青从凳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袖子,打算去厨房帮忙。
“吱呀!”又是一声开门声,余长青原本向着厨房的方向走,此时突然定在了原地,面上神情变了又变,端着笑脸,缓缓转过头来。
“啊!”结果一转头,吓得一声惊叫。
门口的女子穿了一身灰麻布衣,编了根黑长辫子垂在颈侧,只是这张脸,猛地,一打眼看去甚是唬人。
大半张脸都是黑青色的,一眼看上去看不清五官如何,只余吓人。
“哥哥,你看我给自己弄的胎记,轻易擦不掉的,这是我用紫草染的。”
这紫草是余长青采来的草药,有解毒去斑的功效,没想到被沈心妍拿来染了脸。
“大丫,你这~这未免染的太多,大半张脸都成黑青色,这可怎么见人啊?”
“本来就不打算见人,哥哥,你可得帮着我,我不喜见人,有人来你帮我挡着点。”
余长青其实也明白,起初的疑惑没在脸上挂上多久,就郑重点了点头,以示他懂了沈心妍的用意。
吃过早饭,土豆淀粉已完全干爽,两人就将东西一一填进去,王婶在旁边缝,到了这一步,速度极快,一柱香功夫桌上就摆上了三十个肥皂团。
肥皂团用料不多,各种材料都剩了一些。
王婶将所剩材料一一放进木箱:“这东西可不能受潮,咱这屋里漏雨,我先放进箱子里。”
沈心妍:“婶婶,不用太过担心,湿了再晾干就行了。”
王婶:“那不行,湿了干,干了湿,东西坏了咋整。”
沈心妍看王婶如此谨慎的对待东西,到嘴边相劝的话没再说出口,心里只有一阵阵感动,原来被家人珍视,自己所提出的东西都会特别对待,这日子,不正是梦寐以求的嘛!
沈心妍笑着搂住王婶:“婶婶,有你帮我保管东西,我可太安心了。”
余长青看到这一幕也是满脸笑意:“大丫,你别担心,以后有什么都让你婶婶保管,保证不带丢的。”
搂的更紧了些:“谢谢婶婶!”
转头看向余长青:“谢谢哥哥!”
两人见沈心妍突然道谢,笑的更大声了些,这丫头怎么这么容易道谢。
可仔细一回想,觉得沈心妍定是在二叔那受久了虐待,别人对她好些,她便万般感激。
由此两人更加心疼,王婶锁好箱子,到沈心妍身前,摸了摸她那又粗又黑的辫子:“大丫,别说谢,一家人,不用说,婶婶当你是自己的孩子。”
“对!大丫,以后别说谢谢,太见外,正好我要去借牛车,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余长青早就打算好了,借牛车带两人去县城的集市,虽说只有二十几里路,但来回走下来也很累人,以往他自己是走路去的,这次和沈心妍一起去,他早早跟三爷爷说好今日来借牛车。
余家村村口在东头,二叔气势汹汹的进了村,身后是他的新妇与两个庄稼汉子。
“你可真能,被个傻子伤成这样,人还带不回来,今日咱们领着最是热心肠的兄弟,看那老太婆放不放人。”
新妇幺娘在后面唠叨了一路,越说二叔是越气,叫了同村的两个闲汉,今日一定要将大丫带回去。
身后的阿大、阿右听到幺娘又开始恭维,明白她就是想不出钱,让他们白干活。
立即开口:“婶子,你嫁给我叔,我们自然要帮忙,都是同族嘛!只是当初说好的一百文钱,一分都不能少,毕竟我们是丢下家里的活计跟你们来的。”
幺娘一听,立即拧了眉头,拉下脸来,没再说话。
“当然,当然,你们也知道,我家大丫有人出高价求娶,以后我们就是大户人家了,还怕少了你们的好处?”二叔立马开口,其中不免透露着自己即将飞黄腾达。
二人早就听闻二叔得了横财,这才一叫就来,软着话语:“是!是!还是二叔有福气,这种好事也能落着。”
“行了,咱们快去把那丫头抓回去,到时候二叔发达了,自然会帮衬你们家。”
“谢二叔!”
四人继续风风火火向前。
余长青带着沈心妍,去到村东头的三爷爷家,路上,余长青不时瞄一眼沈心妍那张黑漆漆的脸,颜色涂的太深,只有下巴、脖子还是白的,盯着盯着,觉得滑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对自己下手真狠,这是用了多少紫草,能染这么黑~”
沈心妍斜嗔一眼:“哥哥,别笑了,其实我还加了其他东西~”
“加了什么?”余长青很是好奇,还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好上色,染的这么黑。
沈心妍故意将距离拉远了点,才大声说:“加了你舍不得用的那方墨!”说完就拔腿往前跑。
“什么!”
那方墨可是老墨,当年沈父送给他的,余长青平时舍不得用,只有过年过节时,写字祈福时才拿出来用,如今却被沈心妍拿来涂脸,不知用了多少。
“站住!大丫你给我用了多少?”
沈心妍跑的快,余长青在后面卯足了劲追。
“哥哥别追了,就化了一点点,没用多少!”
跑过一处院舍,这边地势高,能看到村口处那条大道,远远就看到二叔带几人往这边走来,沈心妍吓得立马飞速退了回去。
差点撞到了余长青,没管其他,沈心妍蹲下往屋舍墙角后猫去。
余长青没有跟上,意识到前方有什么,打算探头去看,被沈心妍一把抓了回来。
“哥哥,跟着我,我们快躲起来,二叔来了,肯定是来找我麻烦的。”
“走,我们快去院后去。”不带犹豫,两人猫着身子,躲去了院落后面。
等几人风风火火过去,两人才出来。
“我娘还在家,他们不会找我娘的麻烦吧!咱们先不借牛车了,快回去。”余长青担心王婶,抬脚就要往回走。
沈心妍一把抓住:“哥哥,牛车还得借,咱们快去借,回去帮婶婶。”
余长青仍是放不下的担心,不过他一个人对上三个大汉,又能有多少胜算,看看几人背影,又看看沈心妍,一跺脚:“走,我们快去借牛车。”
三爷爷一个人在屋里做着藤筐,牛车停在院门口,车板上早早就腾了干净,余长青来到牛车旁,熟练的解开绳索:“三爷爷,我把牛车牵走了,有点急事,就不进去了。”
三爷爷叼着烟斗,从屋里探出头来:“好!记得带话,还有给爷爷带东西!”
“放心,三爷爷,我们走了。”
余长青牵着牛快步往回走,沈心妍坐在车板上,两人都思索着一会如何对付二叔。
“二叔,你为何如此赶尽杀绝,把我逼急了,我让你彻底消失!”沈心妍心里暗暗腹诽。
“不行,得好好过日子,用杀器容易暴露自己,那就真的不能太平度日了!”
正思索间,一转头瞥见旁边的灌木丛,正好看见一丛荨麻草。
“荨麻草!”
荨麻俗称“咬人草”,皮肤接触后会立马红肿鼓包,刚被咬时,可能只会感觉到一阵瘙痒,随即会传来刺痛,就像一根根针扎进皮肤深处,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干忍着,而且一般无法可解,足足得疼上一两个时辰,以往逼问犯人就用过这方法。
“哥哥,快停下!”
沈心妍跳下牛车,一溜烟跑去了灌木丛旁。
“大丫,别动那个,那个会咬人的!”余长青看到急忙跟了过来,就怕大丫会去碰这东西,跑来却见她低着头在仔细端详。
“哥,你摘过荨麻草吗?这可是好东西。”
沈心妍眼里闪过狡黠,余长青对上时,有一瞬愣神。随即说道:“以前用衣物把手裹起来摘过,只要不碰到就没事。”
沈心妍边脱外衣,边说:“那我们可得多采些,拉满整整一车回去!”
只是褪下外衣,余长青却满脸羞涩,转过身子,脑中一时思绪万千,不知怎的,只觉眼前女子在自己面前一切毕现。
沈心妍脱下外衣拿在手里,见余长青背身站着不动,一把拉过他的衣角:“哥哥!快脱下外衣呀!我们多采些荨麻,去救婶婶。”
余长青略有些犹疑,不过只是一瞬,忙解开衣带,快速褪下了外衣。
“给我,哥哥你去旁边人户家借点浆糊来,我不好去。”沈心妍接过余长青外衣,又开口说道。
“好,我这就去,你小心点,等我来采。”
“嗯!”
余长青去借浆糊,沈心妍自然不会干等着,用衣服裹在手臂上,开始一片片的摘荨麻叶。
“浆糊借来了!大丫,小心点,让我来!”
余长青端来半碗浆糊,小心的盯着碗里,尽量快着步子,远处就看到沈心妍蹲在一堆荨麻前,急忙将碗放在牛车旁,把衣服裹在手上,拉起沈心妍,自己照着她的,一片片来采。
“哥哥,叶子采的差不多了,再拔些整株的,我们平铺在板车上。”
听沈心妍说的,余长青将手里采好的叶子放在地上,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但手上已经开始拔整株的荨麻。
“大丫,你采这么多荨麻,怎么整治到那些人啊?”
余长青心里满是疑惑,这荨麻会咬人,人人都知道,你拿荨麻到他们面前,是个人都会躲开,恐怕不好接触到他们。
“就算我们拿去挡着他们,只是一时,他们会躲开,要是他们拿了东西挡,不还是我们吃亏!”
听到余长青的疑虑,沈心妍这才开口解释:“我也不确定能否击退他们,不过他们人人都当我是傻子,对我没有防范,一会哥哥只需在旁边帮着我,一切看我的吧!我会让他们每个人都沾上荨麻。”
虽没多少信服力,但余长青没来由的信任沈心妍,相信她的一切决定,轻轻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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