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手悬于半空,沈宛眼神紧锁那人双目:“天色不早,恐邪风入体,纳兰公子不妨直抒胸臆,这磨嘴皮子的客套话还是省了吧。”
他也不恼,旋身将那杯子复搁回台面上,拎起食盒冲她晃了晃:“来赔罪,三姑娘晚膳用过没有?”
“咕——”
整日未曾进过米水,沈宛的肚子委实争气不起来,怨不得,怨不得。
他又故作神秘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三姑娘可想看星星?”
沈宛这厢还摸着下巴思索是否要故作矜持一些,孤男寡女是否应当避嫌推却一番,却猛地觉得眼前一黑,旋即身子一轻、视线一转,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扯那人胸前布料,耳畔闻得一声极快又无甚诚意的“唐突了”。待得她回过神来,已被轻手轻脚放在屋顶上。那人放下食盒后朝着下方张望打量片刻,道了声“好极,此处正是盲区”,便是伸手解开自个儿披风兜在沈宛面门:“三姑娘委屈些,切莫着了凉,我便更不好交待了。”
沈宛心生不满,边系带子边嘟哝:“登徒子,我又未曾应你……”
他抿着笑意矮身坐下:“偏要三姑娘不应我,这般若真叫人瞧见了,便也是我自作主张强掳你上房。三姑娘不精轻身之术法,为求得我这登徒子到时发善心放你下去,只好委曲求全陪着在下观星吃点心。”
纳兰成德启开盒盖,里头是只只残留着些许热气的碧绿团子,打包的人似是过于慷慨,以致于团子们都挤在一处黏成一块,甚至还混入了两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他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解释道:“玉庵这人脾性便是如此,丝毫不讲究的,只知道觉着什么好,便想一道捧出来给人。他最爱吃他家厨子做的肉包,不管不顾硬塞了两枚进来,也不想想姑娘家喜不喜食荤包。”
沈宛颇给面子地伸手去取,放到嘴边便是一大口,径直咬到沾有肉汁的面皮部分,又香又鲜又有淡淡的麦子甜味,小姑娘惊喜地点点头:“我喜食荤腥,这个好吃!”
“呵,真是误打误撞,三姑娘喜欢便好。”
他枕着左臂躺下,右手在空中比划,嘴里念叨着天干地支各式星宿,玄而妙。沈宛顺着他的指尖去仰望漫天星辰,望着望着,不知不觉便也倦怠着身子躺下:眸里盛满浩瀚星海,只觉胸怀霎时豁达通顺,平日里的寻常琐碎芝麻事儿此刻真切地化为沧海芥子,占不得分毫便宜思绪。而心绪一旦搁置,便只觉身姿轻灵,觉得日子流逝得缓慢,生而为人的朴实兴味方才得以从心底回甘,泛出浅淡的甜。
在她眼中,普天下亦再没有比边吃东西边听故事更好的消遣:既果口腹之欲,亦解了心里头的馋。
她只觉这些故事闻所未闻、妙趣横生,腹中也隐隐生出饱胀之感,正是意犹未尽之时,那人却硬生生截了话匣子,侧转过脸来瞧她,试探性地抛出一句:“三姑娘现在不生气了罢?”
真真叫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沈宛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中,咀嚼吞咽后道:“其实我本就也没有那么生气……现下倒好,白白赚来吃食,还看了一回星星,这买卖倒也不算亏。”
他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来,话锋一转:“那在下自己有个问题,借此机会,也想请教请教三姑娘。”
沈宛下意识地接腔了一句:“嗯?什么?”
他坐起身来,俯视着面前满脸餍足的姑娘:“前些日子,央伯父转托给你的坠子,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妥?那日虽见着姑娘佩了,瞧见我却便捂得严实,若是不慎有磕碰,大可与我说,叫玉匠去瞧瞧有无补救的法子。”
提到那枚坠子,沈宛的神情便复又挂上尴尬之色,托辞也说得支吾起来:“未……未曾有过磕碰。”
听得此话,一抹疑惑迅捷地爬上他的眼角眉梢:“那……又是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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