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又转过一个回廊，顾景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好生咂摸了一番此中来去因果，走在一旁的叶暄和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就是如此一回事，并非涣之先前所想的那般，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则帮罢了，说不定三姑娘都已记不得我了。”

“如若是这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想必做不出如此周全的法子。若非是今日那西域菜委实辣得够呛，除了你叶家的人，怕是没有人会知晓你暗中帮扶了一把。”顾景明点点头，表示理解。想来这三姑娘在府上，并非如他先前宴上所见那般风光，也难怪他当时乍一瞧只觉得这姑娘眼里藏着些晦涩，并不像是寻常家中受宠女儿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又添了一句：“那你之后，也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于三姑娘吗？”

叶暄和摇了摇头：“我做此事本就没想过要让姑娘知晓，怕徒添烦脑。只是想着若真能帮到她，也算是扯平了那日的恩怨。成德先前应也已替玉庵说了请、还了礼数，此番我是替自己卸了这层心病。”说到此处，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顿了顿道：“只是这心病是由我的心思所生，并不知三姑娘那日是否确实计较此事，若无端端地给人道歉，倒显得是我在暗讽姑娘家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对于不甚熟悉的人，保持些距离、凡事多思忖些，总是没错的。

叶暄和为人一向如此。

顾景明皱着眉，伸出食指抠了抠自己的额角，听得似懂非懂，但碍于礼数便一直“嗯嗯”地做着应声虫。面前这位小公子思考的杂事简直比自己翻上几番，倒让他认真反思起来，平日里姊姊老说自己没心没肺，是否果真如此。

却突然听得前方不远处假山后头似是传来一阵故意压低的争吵声，旋即便听得“扑通”一声，再然后便是有人极为夸张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救命呀，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叶暄和面色一变，顾景明亦是心上一揪，两人飞速对视一眼，后者甩下一句：“我先去救人。”

“嗯，一切当心。”叶暄和嘱咐了一句，另外那人却早已如离弦之箭那般奔了出去，迅捷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随着那声喊叫，陆续有家仆从四面八方赶来，手中提着的点点灯笼将原本漆黑如墨的一方池塘照亮得如同白昼。顾景明赶到池边时，微喘着气视线往池中探去，想要先行确认一下落水者的具体方位，那厢便瞧着沈家的三姑娘正嘤嘤地匍匐在池边岩石上哭。她似是哭着哭着不经意地朝四周一张望，便捕捉到了顾景明的身影，旋即赶忙奔过来，也不计较什么男女大防，扯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公子，公子请救救我的丫鬟！”

“姑娘且先冷静一下，人在哪儿？”他伸手按住沈宛手腕，那姑娘抽噎了两声，指了指池中一处。

顾景明顺着指尖看去，见确有一模糊人影正在上下起伏，似是挣扎得累了，扑腾的动作逐渐慢了下去，强撑在水面上的半个脑袋也愈发沉了下去，他赶忙脱下外袍，道了句“麻烦三姑娘替我保管一下”，便立时跃身入水，朝着那影子游过去。

若是不识水性之人，很容易便会将整个分量挂在施救者身上，导致两人均被拉扯着下坠，反而双双殒命，做了对黄泉路上的搭伙人。

因而顾景明越是靠近，便越是当心着那落水者的举动。当他快靠近之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人似是颇为主动地朝着他这边靠近了些许。待得他伸手想以手肘扣住那人脖颈之时，也未曾受到反抗，那人全然放松着身子配合着他的行动，乖巧得紧，反倒是显不出丝毫慌乱模样。

待得顾景明将她平安拖回到岸上，那人被冻得惨白着一张脸，正是之前队伍里他瞧见的，眉头紧锁的那位。甫一上岸，便拼了命地咳嗽着，他赶忙拍着她的背脊助她顺气，又将沈宛怀中抱着的自己的外袍取来，将这姑娘裹了个严实，打横抱起，向三姑娘问道：“姑娘可否安排个房间出来，我先送这姑娘去躺着。”

正巧此时，叶暄和也带着府内的大夫匆匆赶到，人群自动为顾景明二人让出道来，沈宛做了个“请跟我来”的手势，便携着众人向着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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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菱角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