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家的小厮都颇懂规矩，纵使知道她沈宛并非如外头传言那般跃上枝头做了凤凰，不过一寄人篱下的，这面子里子上该有的待遇却是分毫未与克扣。惯常地拎着一小筐时令水果进门来，冲着沈宛客客气气喊了声“沈姑娘”，这才将筐子转递至菱角手中，眼神全程落在自个儿鞋面上，不敢抬头，怕逾矩冲撞了贵人。

“今儿个怎么来得如此早，莫不是我爹已回到府上了？”沈宛将筷子搁在碗旁，拿起帕子拭了拭嘴，瞧那小厮仍旧低垂头站在那处候着，想来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那小厮的腰弯得更深了些：“回姑娘的话，沈家老爷今儿个早些时候刚进的城，未往家里去，径直朝着府上来了，大公子让小的来与姑娘知会一声。”

沈宛眉毛一拎，应了声：“好，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小厮交了差，自是乐得轻松，面上仍不动声色作云淡风轻模样，“喏”了声退下。菱角将那果篮子暂且搁置在一旁，凑近来探沈宛的心思：“阿宛，要去见老爷吗？”

“见，自然要见，咱们在纳兰府躲了这么些天，为的不就是等我爹吗？”沈宛面上有抑不住的喜色，却也有一抹踟蹰犹豫，“只是此事是否能迎来转机，仍旧不过我片面之念。沈刘氏说得对，沈家丢了一个丫鬟又如何，这求取姻亲的消息都已散遍了，临时毁约岂非开别人玩笑、寻别人开心？沈府的颜面要往何处搁？”

菱角的神色黯淡了不少：“既如此，那我便去收拾东西了，等会便直接同老爷回府。”

她一点儿都没有嫁人的意思，但若事已至此，形同木已成舟，弃车保帅之举便也顺理成章，她没什么可怨的。菱角甚至已经开始在琢磨，要如何才能嫁去顾家，横竖这也算是矮个儿里择选高挑的，虽离阿宛远些，但保不齐这顾家日后就要与沈家结姻亲的，届时便又能再借机帮衬着几分了。

想到此处，才算是勉力反了心里这意难平，忙冲着沈宛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伯父已经到了，先来见他吧。”

纳兰成德今日不去营内，便着了平日里读书穿的衣裳，手里捏着把折扇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瞧她。菱角面颊飞起两抹红，轻轻唤了声“公子”，便退到旁侧去了。沈宛瞥了一眼她那欲语还休的模样，这才抬眼去瞧那笑眯眯的贵公子：“倒是不必劳烦大公子亲自来说的，这两日已然够叨扰的了。”

纳兰成德摇了摇头：“这浑水我既踩了，现下却叫我作壁上观，三姑娘也未免过于冷情了些。你与伯父若在大门处相见，我怕到时候叫旁人听了只言片语去胡诌，便自作主张将伯父先行接到偏厅了，你若将自己收拾妥当了，便可去那处寻他说事。我也不过正好打算出门，想着顺道便来你院子里一趟，三姑娘不必有负担。”

“嗯。”沈宛喉头滚出一声应答，便再无其他。

她面对着纳兰成德的时候，往往感到不知所措，这种感情先前并不存在，但在她走投无路选择投奔他之后，便在她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亏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她又直觉此份亏欠绝非到此为止，而是要如同雪球那般越滚越大，直至无法偿还清楚，直至雪崩，将她全然埋葬。

没来由的恐惧最是令人头脑清醒，沈宛亦因此刻意地保持着与他之间适宜的距离。

“要一道过去吗？”虽沈宛已是将冷淡摆在台面上，纳兰成德却好似没觉察出那般，仍是发出了邀约，“伯父此番前来，必是怀着带你回去的心思的，三姑娘若是不想回去，那还是带上我比较妥当。”

“……”

沈宛未吱声，静静地盯着他的眸子，就这么望了他一会儿。

自己，想回去吗？

若是这次回去，真的救不回菱角，那自己想回去吗？

那若是不回去，真也就在纳兰府，做他那劳什子的表妹的伴读吗？待得此番风波过去，再做考量？

沈宛默默起身，道：“那便劳烦公子陪同了。”

这是补周五的更新…太难了，突然又在补更新的大道上一路狂奔了。

晚些时候铁定还会有补周六的，三更就不一定了，但是二更一定有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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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沈鉴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