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乜着眼睛瞧她：“又是贪嘴吃什么吃坏了？且不论这个，你们这院子里这么多丫鬟下人的，你倒好，偏生要抓着我祸害不成？”

镂月小脸疼得煞白，勉力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望她：“嘿嘿，今日嘴馋多吃了些性凉的，没成想这么快便发作闹了肚子。这不是怕外头姐姐埋汰我嘛，只有宛姐姐和菱角姐姐待我最好，最疼我~”

菱角瞧着她模样实在可怜，便擅作主张开口催她快去解手，剩下半天可要多饮些烫水暖暖胃。转头将那案板上的食盒盖子启开，朝内望了望，整齐码着四碟：瓜烧里脊、口蘑发菜、奶汁鱼片，佐几只豆面饽饽，倒还算妥帖，这才合拢食盒拎起，问道：“阿宛要同去吗？”

虽纳兰家算沈宛作半个主子，但横竖仍是客人，这进到三公子院子里去送吃食，怎么品都不甚妥帖。

沈宛略略思忖了片刻，道：“那么我便在院子外头候一候，你将东西托付出去，我们再一道回去。”

菱角这厢跟了小厮进去，沈宛百无聊赖地低头去踩那层层叠叠铺成厚毯的红叶，就听到耳边传来细碎的、碾过脉络的脚步声，抬眼去瞧，几个家仆簇拥着一位小公子正朝这边走。那小公子瞧着身量比她还矮上几分，年岁应当也较她小些，面色有些虚，颊上余肉不多，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为病恹恹的整个人儿增添了几分朝气。那小公子似是贪恋院子外头的风景，这步子迈得又小又缓，待他的视线扫到沈宛，便停住了。

他颇为好奇地望着她，身边立时有个小厮附耳去细语，那小公子眼中逐渐清明，似是确认了沈宛的身份，为了展现自己的善意，还在嘴边染上一缕笑意来。

眼见已是不能扮作视若无睹模样，沈宛便也笑着行礼道：“见过三公子了。”

纳兰揆方远远地站在那处，任由家仆搀扶着，也不另外走近，略提了提嗓子道：“沈姑娘今儿个好兴致，在散心吗？怎么不见带着丫鬟？”

沈宛思忖，觉着若是实话道来，说丫鬟正在他院子里头送吃食，也委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指不定还要将镂月给卖了，叫她吃板子去，便随口胡诌道：“不过是随意走走，便留她在院子里做些洒扫活计，没有带着，劳三公子费心了。”

“原是如此……”他略微沉吟，笑着摇了摇头，“想来也是，叫我闷在房中也要发愁，更何况这府中你也没什么知心好友，没人陪着说说话。不过，我听大哥说，你是识字读书的，若姑娘想，我去央央大哥，瞧瞧能否也叫你一同去听先生教书。”

沈宛倒是没想到，这三公子瞧上去文文弱弱的，倒也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也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便先推辞道：“三公子好意便心领了，虽是家中私塾，却也都是男儿，我一个姑娘家前去，毕竟于理不合。”

纳兰揆方灿然一笑：“姑娘认为，男女大防，防的是什么？”

沈宛未有多思，脱口而出：“自是防腌臜小人，免行不轨之事。”

他笑意浓了些，大方道：“那便是了，姑娘与我弟兄三人，行得正坐得端，读得亦是圣贤书，行得也是君子礼，又何尝不可呢？”

似是喉头突然涌上一阵不适，纳兰揆方猛地弓起身子来重重地咳了几声。身旁伺候的家仆赶忙伸手去顺他的背脊，还有递上水囊润喉的。他猛地呛过这一阵，面颊染上不寻常的红，若非神情中流露出丝丝疲惫厌倦，反倒比先前瞧上去更有人气儿。饮过几口水，平复了过于紊乱的呼吸，他颇为不好意思地再次看向沈宛：“我这身子骨，叫姑娘见笑了。”

沈宛忙摆手道：“三公子言重了，身子没事便好。”

此时逢着菱角从纳兰揆方的院子里走出来，一时见着两人在说话，有些愣神。沈宛赶紧使了个眼色予她，她方才恍然大悟般迎上去，先与本家主子问了好、请了安，这才向着沈宛道：“小姐，可算找着您了，这您都出门转了有一炷香时辰了，怕您迷了路，打听着知您往三公子院子这处来了，急忙忙地来寻人，却不料在这外头与公子说话呢。”

纳兰揆方打量了一眼菱角，点点头：“这便是姑娘带来的丫鬟，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我原先还在思忖，这姑娘住在府上，怎的不另外配些丫头婆子的，现下看来，倒要怪我我多事。”

他似乎聊得有些兴起，还想要再多与她攀谈上几句，却听得身边一神情严肃的婆子出言劝诫道：“公子，站在外头吃多了冷风可不好，咱们还是早些回房吧。”

纳兰揆方带着歉意瞧着她：“对不住，沈姑娘，下次有机会再聊。”

沈宛心下觉得如释重负，面上还得摆出颇感遗憾的神色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万望三公子保重身体。”

吴弈成近日觉得，顾家小公子对他们这三人的言谈举止，是否关注得过于殷勤了些。

他每每坐下歇息之时，余光总能瞥见某人正偷偷向着他们这块儿瞧，目光交汇之际，立时做贼心虚似地挪开。吴弈成觉得这太不寻常，原以为顾景明是行了什么亏心事，欠着纳兰成德亦或是叶暄和情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无计可施这才如此别扭地多方暗示。可一来二去的，他瞧不出另两人对此有何反应，反倒是他自己叫那没来由的视线搅得心神不宁的。

委实是憋不住，他终是在一天下营时分抓着纳兰成德问道：“成德，近日有无觉得如芒在背？”

本来说周四加更的，结果我又忘记了…这脑子，真的不愧是我。

奉上本周五的例行更新，希望各位读者大大们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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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纳兰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