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凡尘拿到地址，查了查线路，十堰有直达岳阳的火车，八个半小时能到，只有无座了，今晚十一点半的车，他带上手机，一个人下了山。

——南风他们是怎么回去的？

——也是坐车么？

过凡尘查到高铁是中午十二点发车，他们那天下山晚，不太赶得上当天的车，没关系，过凡尘心里想，可以都坐一坐。

无座的意思是没有固定座位，有空位的时候还是可以坐的，过凡尘没有坐，他站在车厢的连廊上，头靠着窗户发呆，车行至郊外，霓虹彩灯的世界渐渐远去了，应该要拍一张，于是他拍了一张，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发给南风，发过去或许就是一个红色的惊叹号。

朋友圈他选择关闭定位，配上这张图，发了一段：「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逢春秒赞，接着回了一句：「谁是远行人？」

过凡尘没有回。

谁是远行人？远行去寻远行人。

他刷了刷其他人的朋友圈，没怎么注意，待阅消息数字一会儿就变大了，这么短的时间，八成是有人用他朋友圈闲聊，切过去看，果然。

宋问回复逢春：「他要带队去华山。」

逢春回复宋问：「把你儿子也带上」

宋问回复逢春：「儿说不去。」

逢春回复宋问：「儿应听爹」

宋问回复逢春：「爹要听妈。」

过凡尘跳出来：「娘家舅大，舅如何说？」

逢春回复过凡尘：「……你这算盘打的我在天津都听见了」

宋问回复逢春：「我在君山也听到了。」

过凡尘没得到想要的回复，失笑一声，抱臂继续发呆，车程很长，每次到站都要给人让路，但他坚持站在那儿，满怀期待的等候并不难熬，八个小时过得很快，他才在脑海里回忆到十七岁的南风，岳阳，到了。

过凡尘一出站，看到出站口站着宋问。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看到照片就知道你要来。”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宋问。”

“别——哥有老婆，不玩这个。”

过凡尘听到这一句不太舒服，佯作无事，把手插进口袋里，“南风也知道了么？”

“怎么敢让他知道，”宋问摊手，“姜孟能把我皮扒了。”

“那你来是给我接风？”

“哦，老婆大人有命，要我把你遣送回去，岳阳站都别出，你怎么来的，让你怎么回去。”

“……我只是想看南风一眼，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不是兄弟不帮你！”宋问牙酸，左右张望一下，把手机摸出来打开相册，“我也有难处，你看两眼，不能转走。”

宋问手机都是老婆孩子的照片，过凡尘翻了翻最近半个月，找到几张背影里摄入了南风。

“——今天中午十二点才有车，我不转发，可以多看两眼么？”

宋问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过凡尘不说话。

“走吧，去肯德基坐。”

过凡尘不把手机还给他，边走边看，他们一家人在君山公园散步，竹林的间隙里，有南风的背影，南风的箫换了，泪点斑斑，是湘妃竹。

宋问瞅一眼，给他解说，“小元给他买的。”

过凡尘划到下一张，南风出场了一只手，手捏着杯子晃，茶水歪了一半。

“在喂子明喝茶。”

过凡尘继续看，是一个视频，洞庭微雨，他们坐在船上，穿行在水雾之中，所有人都在笑，姜孟搂着儿子，宋问在嘻嘻哈哈拍视频，华元又在，他出场的也是背影，他跟南风坐在一起，啊啊呜呜说太美了，南风快看，南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薄红的唇似启未启。

“南风说了什么？”

“——那我怎么记得？”

过凡尘又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哦，”他了然的说，“他在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