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次见公婆

另一边,赵思美和梁博焕已经把何永克租的房子快速收拾了一下。梁博焕父母坐出租车到达何永克家楼下时,梁博焕接了电话却并没下楼去接他们。出租车司机等得不耐烦,叫他们结账下车。宁宁这才不情不愿地付了钱。三个人上了楼,还是宁宁敲门,梁博焕和赵思美一起开的门。梁父脸上十分不悦,用方言说:“怎么不下楼去接我!你们谱还挺大!”

由于说的是方言,赵思美听不懂。但看表情,知道没说什么好话。便把笑容收了收,并不说话。

梁博焕听完则直接拉着赵思美往里面走。梁父在后面仍然用方言大喊:“连人都不叫!”

梁博焕装作没听见。赵思美是真听不懂,但是看梁博焕不吱声,她也不好说什么。等梁父理直气壮地走进门内,梁博焕用普通话说:“先吃饭吧。都做好了。”

梁父继续用方言骂骂咧咧。见赵思美没吱声,手都快指到她鼻子上继续骂。这些招数,在他们老家很管用。但赵思美根本不吃这套。见梁父手指到眼前,往后退了一步,避其锋芒。赵思美原本以为,梁博焕说他一直是装穷来躲避他们的,那么梁父梁母应该也是哭穷,拐弯抹角要钱。没想到是梁父先端起架子,用辈份直接压人。赵思美想着是梁博焕的父母,她始终是不想在梁博焕面前太泼辣。于是对梁博焕说:“这是说什么呢?”

梁父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抢着说:“你娶了个傻子吗?人话都听不懂!”

梁博焕第一次愤怒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梁父也愣住了。梁博焕初中毕业时的身高就超过了他。但初中生对人情事故还是嫩了点,始终被梁父打压着。这么多年梁博焕表现出来的,是对父亲的害怕。梁父一直以为梁博焕把自己每个月挣的钱,除了吃住全都上交给家里的。但如今梁博焕的眼神,早有了中年人的浑浊。这种浑浊包含着看透了事情的麻木。他终于闭上了嘴。

赵思美看到了梁博焕父子的交锋,便没说话。

梁母刚才只顾着看房子,没看到梁博焕的表情。听不到梁父输出,脸也没转,接着用带口音的普通话说:“这小区看着就不如那个小区,还没有电梯。装修还这么旧!”说完,梁母踱着碎步从卧室回到了客厅。

梁博焕回答:“租的房子,装修当然旧。”

“又是租的?”梁母显然不满意。又把目光放到了赵思美身上,瞧不上眼的神态说道:“两个房间,就一张床?”

赵思美听出了梁母的意思。别说她和梁博焕是合法夫妻。就算没结婚,她也不在意这种有意贬低女性的说词。

梁博焕也听出了梁母的意思,赶紧接道:“房租都是是思美交的。我的钱只够我自己吃饭。”

梁母翻了个白眼,对梁博焕说:“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就挑了个这?房子都买不起!”

赵思美原本的打算此刻彻底放下了。她外表一直像个乖乖女,但她个子高,撑气场还是有的。赵思美换上冷俊的眼神,看向梁母。

但是梁母一身的力气,根本没把赵思美这种看着虚胖的人放在眼里。这种眼神在她看来,只是没被打服而已。这时,梁博焕的手机响了。他回了个消息。梁母则得意洋洋,仿佛梁博焕在很多女人中做选择一样。傲慢地说:“有多少嫁妆?”

梁博焕把手机揣回兜里,说道:“你们能给多少彩礼?”

“你好意思跟我们要彩礼?谁把你养大的?”梁父又激动起来了,用方言回复梁博焕的话。

“不是你们说的,钱都给你们,你们帮我攒彩礼吗?”梁博焕知道他们肯定一分也剩不下,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用普通话继续说着。仿佛他说方言会把他带回那个让他没有尊严的地方。

梁父理直气壮地说:“我养你那么大,你不养父母吗?我们过得什么日子?你就想过好日子了?”

“你只养我到十六岁,初中毕业!我考上高中你都不让我去读书!十六岁以后我就开始把工资交给你们了。到今天,早就超过十六年了!”梁博焕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愤怒。

屋里静了一分钟。这对梁父梁母来说,特别尴尬。宁宁见大家都不说话,左右看看,岔开话题说道:“梁博哥都做好饭了,我正好饿了呢。”

宁宁说完,梁父梁母才看向饭桌。桌上有八个菜,四个炒菜用盘子装的。烤鸭、烤肉、拌菜之类的用外卖盒子装的。电饭锅内胆也在桌上。其实梁博焕真的只做了饭。所有菜都是外卖。只不过何永克家里,只有四个盘子。

梁父得了这个台阶,就直接坐到了桌子旁,也没打算洗手。赵思美皱了下眉。刚才梁博焕愤怒地述说让赵思美又震惊又心疼。此刻,她已经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

梁父看桌上没有碗。用手敲桌子。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说道:“碗呢?这点事还要人说了才会做?”

不曾想。不仅赵思美没有动的意思,梁博焕还拉住赵思美的手,生怕她去厨房拿碗似的。梁父见赵思美没动。气愤地用力在桌上一拍。放在桌边的两个菜和一锅饭,一下就掉在了地上。梁母和宁宁被吓得一哆嗦。梁博焕还是受了点影响。但赵思美却没有丝毫恐惧,语气略有嘲讽地说:“这下吃不成了。”

梁父见赵思美没被他震住,蹭地一下又站起来。还没等他掀桌子,赵思美抢在他前面一把掀了桌子。盯着梁父说:“好菜好饭,不想吃。想吃什么!”

梁父虽然被震摄了一下,但他凭借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的经验,根本不会把儿媳妇放在眼里。何况在他认为,赵思美还是个准儿媳。梁父随即就扬起手,要给赵思美一巴掌。梁博焕一下就站到了赵思美身前。看着不再唯唯诺诺,反而眼中全是怒意的梁博焕,梁父害怕了。他怕梁博焕反手就给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他是挨不起的。

赵思美看着梁父扬起的手,又增加了几分厌恶。梁母看着梁父尴尬。马上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边哭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喊道:“反天了!儿子打老子!儿媳妇骂祖宗······”

赵思美同情地看了一眼梁博焕。她终于理解,梁博焕为什么要骗父母自己过得不好,躲着父母。她也终于觉得,梁博焕一路上叫她不要尊敬他们,拿出当初在公司反击一个部门经理的气势,是多么正确。她唯一意外的是,梁博焕还记得那件她想忘掉的事。

梁母哭喊了一会儿,却没看到梁博焕和赵思美有什么反应。于是又挪到了门口,打开门,冲着门外用方言开始碎碎念。梁母的哭喊声终于引来邻居开门查看。还没等梁母从地上起来拽着邻居说话,赵思美几步走过增直接关上了大门。随后就听见邻居关门的声音。梁母以为赵思美怕了,站起身来指着赵思美的鼻子又用普通话说:“你也知道你干的事不要脸啊,你也怕人知道?”

赵思美对于梁母刚才的哭喊咒骂其实一句也没听懂。但是,泼妇对骂她是见过的。无非就是毫无逻辑的指责和毫不相关的脏水。她作为旁观者看着觉得好笑。但知道脏水往自己身上泼肯定还是反感的。幸好她听不懂。赵思美根本不给梁母正面交锋的机会,她又打开了门。梁博焕就站在那,被梁母的行为羞得无地自容。他不敢猜测赵思美会怎么看待他。又被梁母的语言刺激得愤怒。凭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什么都没做,要被她说得那样不堪。可是赵思美没有给他任何让他难堪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关门、开门,看着梁母上窜下跳。

梁母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坐到门口开始用普通话造谣、谩骂。骂了一会儿,楼上有开门声。梁母是眼巴巴地看着楼上走下来一位老年妇女。马上就造起赵思美的谣。那位老妇人看了一眼,就看见了梁母身后拿着手机录像的赵思美。一步都没迟疑,从门前走了过去,脸一直转向另外一面。梁母这才停了下来。回头看见赵思美正举着手机,伸手就要抢手机。赵思美回撤了一步,把手机揣进兜里。梁母连滚带爬地起身要撕扯赵思美。赵思美早已闪身到了正在看手机的宁宁身后。梁母喊着:“你录什么!?”

以为梁母这一招可以轻松拿捏赵思美的梁父,正在厨房看还有什么吃的。听见梁母语气变了,才出来看。见宁宁挡住了梁母。梁父就用方言吆喝宁宁。宁宁马上闪开。梁博焕又站到了梁母面前。

任凭梁母怎么推挤、捶打,梁博焕也没动。梁母要绕开他,他就一步步挪,护着赵思美。赵思美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宁宁要换地方站,被赵思美一把拉回,赵思美对宁宁说:“这不就是你想看的吗?你走什么?”

屋里又安静了一刻。宁宁和梁父一起用方言叽里呱啦地说起来,梁博焕大喊一声:“够了!”

静不过三秒,梁父梁母一起指着梁博焕骂起来。赵思美看着被骂得有些麻木的梁博焕,无力感涌上心头。刚才梁博焕已经提过一次房租的事。正好再用一次,她大喊一声:“这房子是我花钱租的!你们给我出去!”

屋里终于静了下来。但是梁父怎会甘心就这么被打发了。他指着梁博焕对梁母说:“拉住他!我没教训她,她都敢敢冲老子喊了。让她知道知道老子姓什么!”随后就冲着赵思美去了。

梁博焕见势不妙,马上就往赵思美身边凑。可是他没想到梁母的力气那么大。60多岁的老太太,地里的活还都是她在干。竟然把梁博焕拽了个趔趄。梁父的巴掌冲着赵思美就去了。赵思美躲过了第一下,没躲过第二下。挨了一脚。还没等梁博焕从地上爬起来,从门口冲进来三个人,打头的一个年青小伙,一脚就把梁父踹倒在地。宁宁的“你们是谁?”还没说完,伸出来的手就被拽住,顺势挨了一拳。

“姐!你没事吧?”冲进来的是赵思美的表弟和同学。表弟看赵思美的衣服,肚子那里有一个大鞋印,急了眼。

赵思美愣住了。来不及细问,她得先解决眼前的事。她指着梁父,怒吼道:“他敢打我?!”赵思美从没这样愤怒过,愤怒也足够让她忽略很多事情,回到她最熟悉的状态。从小到大都没人动她一根手指头。她生活的城市,如果一个男人动手打女人,这个男人马上会被周围路过的人一起暴揍。

赵思美的表弟和两个同学,毫不客气地收抬了梁父和宁宁。梁母想冲上去,却被梁博焕拉住了。其中一个同学指着梁母说:“我们不打女人!但是你要是敢动,我们就废了他!”

房子里重归安静的时候,梁父害怕极了。这三个人打人的气势,让他想起被逼债时的窘迫。梁母也不敢吱声了。梁博焕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反应和感情该多好。表弟和同学都围着赵思美。

赵思美心情已经平静了一半,知道现在的局面太难看。但她一时也想不到能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于是指着宁宁大吼一声:“你们给我滚出去!滚!”

梁父什么都顾不得,很怕再挨打,自顾自地跑出去了。梁母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宁宁吓得直用手挡着逃了出去。梁博焕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赵思美马上调整心情,问她表弟:“洋洋,你怎么来了?还有嘉琦和小峰,怎么也来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要是不来,我姐可吃大亏了。”表弟洋洋说着,还不太友善地看了梁博焕一眼。随后平复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午,姐夫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地址。说你们临时搬到这儿来了。让我下班直接到这儿。说是有几个无赖,来找你的麻烦。如果他能应付,我就不用出面,留作后手。他应付不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就上来。护住你就行。我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就叫他俩来了。”

嘉琦和小峰点点头,小峰说道:“我们听说姐姐有麻烦,就来了。姐姐没少帮我们呢,小洋不来,我俩也得来。”

赵思美百感交集,看向梁博焕。她真没想到梁博焕已经计划到这一步了。梁博焕这才走了过来,一把搂住赵思美,拍掉赵思美身上的鞋印,揉了揉她的肚子,说:“对不起,思美。我想到他们这次会很难缠,但真没想到他会对你动手。怪我。”

“不是你的错。”赵思美得到梁博焕的解释,委屈才涌上来,眼泪在眼里打圈。“而且,对不起,我刚才脾气上来,有点冲动了。”

梁博焕紧紧地搂住赵思美,说:“我知道他们的德性,也知道你心里会顾及我。就是怕你顾及我,对他们客气了,会吃亏。你没有任何一点过分的地方。过分的,只有他们。”

洋洋刚才生梁博焕的气,是因为他刚才给梁博焕发消息问小区里面怎么走,梁博焕都没说事态已经这么紧急了。害得赵思美被踢了一脚。但他现在听梁、赵的话茬不太对,于是问道:“这仨什么人?”

梁博焕这才松开一点被他搂得紧紧的赵思美,面向洋洋回答:“我父母,和一个远房亲戚。”

洋洋和两个同学都惊呆了。因为梁博焕跟他们说,要他们打的是无赖。欺软怕硬,真被打就不敢吱声的无赖。小峰小声地跟洋洋说:“姐夫是个狠人。”

梁博焕又向赵思美解释了几句:“我们村里,有娘家人撑腰的,和没人撑腰的,说话语气都不一样。我怕你吃亏,就先叫了洋洋过来。要是知道嘉琦和小峰也能来,就叫他们先上来了。。。”

赵思美把头埋进梁博焕怀里。她想听听梁博焕此时的心跳是怎么样的。她跟梁博焕从相识到结婚,这么多年,梁博焕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对她的父母更是一点礼都挑不出来。但是,今天,梁博焕的所表现出来的冷酷、谋划,让她有点害怕。

梁博焕接着说:“对不起。这就是我努力想摆脱,却无法摆脱的人。我知道他们的样子有多丑陋。我绝对不会变成他们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赵思美抬头看了看她最喜欢的这张脸,又为他找到了一个理由:“变成跟父母一样的人,是意识不到父母有错的人。知道错误是什么,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我绝不会跟他们一样!”梁博焕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

洋洋看梁博焕这个样子,做的事情,竟找不出骂他两句的理由。只好问梁博焕:“今天晚上,他们还会回来吗?”

“他们一会儿肯定会给我打电话。我会说你们还没走。他们就不会回来了。但是明天不一定。他们都是闲人,不上班,肯定会过来。”梁博焕又看着赵思美说:“我们的计划也得改改了。委屈老婆跟白露挤一挤吧,明天就搬过去,不要回来这里了。我一个在这儿跟他们耗。今天有弟弟们给你撑腰,他们以后应该不敢轻易动手。但是,他们有的是磨人的本事,我怕他们气到你。”

“行。我工作上刚转正就提了级,是得好好干。公司那边又新获得投资。孩子既然不在我身边,我也该抓抓工作了。还真没有这么多精力。”赵思美说这话时,语气有点疏离。梁博焕急忙说道:“给我点时间,我这次会彻底解决问题。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这一晚。梁博焕确认他父母和宁宁住到宾馆之后,才放心。赵思美也和白露说了情况,白露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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