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少女轻笑了一声。
“江勒鹿?”
江乐鹿:“……”你看看你这不挺有眼力劲儿的吗?
还有,亲,咱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来啊?
眼看着庄啼没有半点要放下刀的意思,江乐鹿也有些犯难。
心念电转间,他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他如今的样貌身材是变化了许多,但也不到让人一眼认不出来的地步。
再加上他这一身衣服也没变换过,庄啼会这样问,明显是对他的真实身份起了猜疑。
江乐鹿深吸一口气,不顾脖颈边的短刀,仰起头直视庄啼。
长风穿堂而过,卷起身侧清透疏朗的雪色纱幔。灵流在他手中逐渐汇聚,血光涌动如潮,猩红长鞭的轮廓逐渐显现。
他似笑非笑:“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吾的名讳?”
庄啼扫了眼躺在他掌心的红鞭,微微挑眉,不过还没等她说些什么,那红鞭便如灵巧的游蛇从地面猛地蹿起,顺着少女纤细的小臂蜿蜒爬行,触目的猩红条纹落在她白皙薄透的皮肤,乍一眼上去给人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这红鞭是江勒鹿在诛杀一只名为九婴的血海魔物后,将其抽骨剥筋后炼化而来,名唤重光。颇有灵识,只供江勒鹿驱使,是极其认主的法器。
江乐鹿本是想借它昭明身份,打消庄啼的疑虑。
但他并没有料到,这红鞭追根究底是出自邪物,天生嗜血,庄啼身上旧伤未愈,它闻到了鲜血猩气便开始的缠绕收紧,渐渐有不受控之势。
庄啼蹙眉,面上微露痛色,似乎是想把重光甩开。
江乐鹿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只继承了原主的一部分修为所造成的的。他抬手想将红鞭收回,却只见红鞭在庄啼臂上越挣越紧。他正欲撑地起身,就感觉脖颈上薄如蝉翼的短刃又深入了几分,温热血液自伤口流出,覆盖了了一小片皮肤。
伤口崩裂后,鲜血蜿蜒流下,少女水绿色的袖摆渐渐被鲜血染成醒目的红色。
她张口微微喘气:“别动。”
她的眸中泛出水光,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两分血色眨眼间褪得一干二净。
江乐鹿就算是个傻子,在看到地面逐渐凝聚的一小滩血液时也该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庄啼身怀妖骨,身体对重华这种注了仙灵的法器最是排斥。何况她现在血脉尚未觉醒,自愈能力尚弱,根本无法疗愈原主之前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些重创。
不消一会儿,庄啼手中的短刃就因为脱力掉落在地,江乐鹿倏忽间从地上跳起扑到庄啼面前,十分精准地抓住少女腕上的一截鞭梢。
被江乐鹿触碰到后,那红鞭便顿时少了几分粘性般,悄无声息从庄啼胳膊上滑落。
江乐鹿不一小心用力过猛,庄啼身形本就不大稳,被他一拽瞬间失了重心,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
江乐鹿好巧不巧是被压在底下的那个,他如今还是个幼童的身体,要想承担一个十四岁少女的重量还是太为难他了。
不对,岂止是为难,简直是要他老命。
江乐鹿忍不住心道:“光看刘公送的那些伙食,这姑娘吃得也没多实在啊,我咋没看出她还是个实心的呢?”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江乐鹿微微扬首便能看到空中仿若金粉的飞舞纤尘,以及少女纤绀的睫毛。鬼使神差地,江乐鹿不合时宜地想到,那种长度的睫毛或许能放支笔芯。
但这种无聊的念头出现没多久就被江乐鹿摁灭了,他眼前青影一晃,胸口上压抑的憋闷感也随之消失。没等他反应过来,庄啼已经撑着地从他身上站起,凉飕飕看了江乐鹿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脚下的地面。
“你在找这个?”仰躺在地上的江乐鹿顺势坐起,薄如蝉翼的匕首安静躺在他摊开的手心里。他笑得狡黠,配上他那张孩童的脸,带些洋洋得意的天真意味。
“还给我。”庄啼冷声道,却没有伸手来夺。
江乐鹿心猜她应该是多少有些忌惮重光。
“那你现在知道吾是谁了吗?”江乐鹿得了便宜就开始故弄玄虚。他也不站起来,凌乱衣衫中露出张稚嫩的脸,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庄啼眼也不眨:“江勒鹿。”
江乐鹿隐约从这几个字的回答中听出一丝讥诮的嘲讽意味,再仔细去听,却又好像没有。
他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系统:“我怎么觉得她语气怪怪的?而且,原来她平时喊原主都是直呼其名的吗?我还以为按照原主的恶趣味,会有个能尬死人的称呼呢……”
系统慢吞吞地:【你很失望?】
“……那倒没有。”
“奴才刚刚听到里头动静有些大,可是不小心磕到什么地方了?”刘憨厚沉稳的声音自外头传来,透出些许关切。
脚步声渐近,江乐鹿凭借原主的灵识可以感知到刘公此时就站在门外。
眼看着人下一秒就要推门而入,他忙道:“并无大碍。”
他脖子上的血口还未干涸,抹上去仍能沾上一手红湿,这样子若是给刘公看见了,保不准人老人家会怎么乱猜。
像是怕刘公不信,他又装模作样添了一句:“只是那小畜生手笨,帮吾更衣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吾略施小惩罢了。”
刘公无不担忧道:“还望大人不要太过迁怒四殿下。四殿下打小被生养在宫中,伺候人这种活儿的确是容易干不好。要不还是奴才去给您寻几个伶俐的丫头来吧?”
“不必。”脆嫩的童声隔着门板传来,因为故作深沉而显得老气横秋。“吾就要她来。”
光听语气甚至还有几分想霸道耍赖的顽劣孩童。
江乐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脸不红心不跳地飞快瞄了庄啼一眼。
后者倒是极为识趣,也没有干站在一边看戏,慢悠悠道了一句:“大人恕罪。”
声音不大,刚好够门外人听到;腔调凄楚,像是饱经摧残,听着就给人一种柔弱少女泫然欲泣的感觉。
偏偏那张那张脸上半点泪光都不见,看样子完全就是即兴演出。
江勒鹿惊了,眼睛差点夺眶而出。
你在干什么啊女主?你清纯白莲的人设掉了啊喂?!而且让一个天生戏骨在烂俗种马文里拿古早虐剧本实在是太屈才了有木有?重生在娱乐圈文,奥斯卡小金人没你我都不服的好吗?!
系统:【您的建议我们会稍加考虑哦(ノ ̄▽ ̄)。】
江乐鹿:……屁的考虑。
他这边都说了不要外人掺和进来,刘公自然是不敢自作主张,转而又听到屋里传出杯盏落地碎裂的清脆声响,心中惶恐地想着大人这次恐怕是真的动了怒气,若是旁人再多言恐怕只会火上浇油,便也不再多说,无声退了出去。
那茶盏是江乐鹿故意摔的,玩意儿名不名贵他也顾不着,反正不是他的他才不心疼,目的达成了就行。
刘公离开后,江乐鹿眼角扫到一旁的漆红柜箱,距离不远,他也就懒得起来,很是随意地翻个身,撑着半边身子就在那漆红柜箱里扒拉。
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手把之前捡来的那柄短刀扔在庄啼脚边。
他头也不抬,懒洋洋道:“不入流的小货色,也拿到吾面前来卖弄。”
江乐鹿总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有些ooc,此刻正在拼命找补。
系统:【宿主您放心。鉴于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们特地为您降低了ooc评判标准。】
江乐鹿沉默片刻:“就,还挺人性化哈。”
就是说他变回小孩,所受的行动限制会便少一点呗。但是凭他现在的小身板好像也干不了什么吧?
“不过话说回来,凭什么女主就能人设说掉就掉?书中也没写她是个两面派啊?”
系统:【您的问题超出您所知剧情,因剧透为可耻行为,我方暂不予以技术支持,见谅。】
系统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江乐鹿心知自己多半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江乐鹿找好衣服后,一起身就看见庄啼还没走。
少女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
江乐鹿被她看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直皱眉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心一横,他十分干脆且臭不要脸地道:“吾就算要更衣也轮不到你,身段这般扁平,看了都叫人倒胃口。”
罪过罪过罪过啊。
江乐鹿心中泪崩,他也不想人身攻击的,但眼下再不说点狠话撵不走人,他就真的很容易穿帮。
他上辈子明里暗里从没议论过周围女生的样貌身材,现在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难堪。
莫名地愧疚心作祟,他状似不经心地低头整理衣物,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以至于庄啼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想,或许,这就是系统的所要求的的极致的作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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