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蜜儿要赶他走?
谢忱蹙了蹙眉,内心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也并不清楚这鼓烦躁之感因何而起。
肩上未愈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带着骨头缝里也泛着疼。
谢忱的脸色沉下来,把这些不寻常都归结为翠江县连绵的阴雨。
他不愿深想,语气不太好,“这段时间多有叨扰,待我…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走。”
谢忱的回应让沈蜜儿愣了愣,方才被她自己强行压下的不快又冒了头。
叶澄这是啥人啊?怎么轮到他不乐意了呢?她还没追究他丢下她十年,还来她这儿白吃白喝的事儿呢。
“那成,”沈蜜儿咬牙道:“你啥时候打算走了,跟我说一声。”
沈蜜儿气哼哼地转身走了,她心中还惦记着家里的玉米地呢,才不欲在叶澄这儿多费口舌。
……
叶澄早前说他身上的伤好了,沈蜜儿便将他赶去西屋睡去了,是夜,沈蜜儿又躺回了自己软和宽敞的榻上,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儿似的。
西屋的榻窄小的很,也不知道叶澄和沈安打算怎么睡。沈蜜儿翻了个身,罢了罢了,就让他们自个儿对付去吧,她再也不想管叶澄的事了。
等沈蜜儿像摊烙饼似的在榻上翻了几面,她猛然记起,香秀说过,最迟今日,她一定会把帕子拿过来给她的。
沈蜜儿挺了解香秀,香秀人踏实、重承诺,沈蜜儿并不着急这几块帕子,只是回想起香秀前日来找她时嘴角和胳膊上的伤痕……沈蜜儿有些忧心。
沈蜜儿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瞧一眼香秀,看看她有事没。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春寒料峭,入夜过后的村子格外冷,一阵夜风吹来,沈蜜儿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谢忱被沈安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觉,上屋顶吹风,闻声瞧了眼沈蜜儿出门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冯香秀家离得不远,沈蜜儿走到半道儿,老远就听见香秀她爹冯坤大着嗓门的叱骂声,混杂着女人的低泣。
几枚铜板散落在屋里的泥土地上,冯坤酒气冲天,手里攥着刚从香秀娘那儿抢来的钱袋子。
香秀娘在一旁低低抹泪,“老头子,你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呀?”
“家里的钱都是,我赚来的,我花自个赚来的钱,天经地义,”冯坤大着舌头,摇摇晃晃地对香秀说:“家里有钱,为啥…为啥不给我?”
“爹,这钱真的不能拿!这是咱家下个月的米面钱。”冯香秀上前,大着胆子将钱抢了回来。
拉扯间,十几枚铜板从香秀的袖间叮叮当当地掉出来。
“好你个…”冯坤醉醺醺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在香秀娘和冯香秀两人之间环顾了一圈,语气阴森:“我就说你还藏着钱呢,这钱哪儿来的?”
“说呀你,”冯坤推搡了一把自己女儿单薄的肩,“是不是你…偷着,偷着和人好上了?”
“爹,你咋能这样说我呢!?”香秀声音里夹着委屈。
“你个小娼.妇,”冯坤掏出赶牲口用的鞭子就要往香秀身上招呼,“你爹我今天非好好管教管教你不可。”
沈蜜儿在门外瞧得又急又怒,她心跳得很快,厌恶和怒气涌上心头,连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
冯香秀家门敞着,香秀和她娘背对着门,冯坤醉醺醺的,也压根没注意到门口来了人。
沈蜜儿咬了咬牙,几步走到香秀身边,朝扬起鞭子作势要打的冯坤大声道:“这钱,是我给香秀的!”
“这是我付给香秀绣帕子的工钱。”沈蜜儿冷静道。
迎着冯家三人惊讶的目光,沈蜜儿紧紧握住了身旁香秀的手。
见到沈蜜儿,香秀惊讶惶惑的眼里泛起泪花,“蜜儿……你怎么来了?”
沈蜜儿安抚地捏了捏香秀的手心,她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而香秀的手冰冰凉凉的,“香秀儿,你今晚去我那儿住。”
瞧着冯香秀就要跟着沈蜜儿走人,冯坤气急败坏地朝两人离去的背影甩下鞭子,怒道:“真是反了你了!”
鞭子破空之声响起,眼看着鞭子就要甩到沈蜜儿身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截住了鞭子。
沈蜜儿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居然是叶澄。
叶澄居然会跟来帮自己,可她跟叶澄不是才闹过别扭吗?
叶澄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转眼向酒气熏天的冯坤看去。
冯坤醉得厉害,身上的气味熏人,瞧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谢忱,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
谢忱生平最厌恶这等不懂得自控之人,面前的冯坤原本还气焰嚣张,被谢忱用不屑的目光扫了几眼,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身后冒出了一茬冷汗,仿佛在阎王殿走了一遭似的。
谢忱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将鞭子执过,冯坤这才回过神来,不想在人前露了下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鞭子往回拽。
可下一瞬,握着鞭子的另一端卸了力道,冯坤正脸红脖子粗地憋气较着劲儿,一时不察,往后跌了个屁.股墩儿。
“你怎么能…半道儿松手呢?!”冯坤摔得迷迷糊糊,打着酒嗝指着谢忱骂:“你这人太不地道。”
没骂几句,冯坤就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墙昏睡过去,鼾声如雷。
香秀见状,赶紧回身关上了门,抹了把眼泪,朝着沈蜜儿二人道:“我没事,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蜜儿你们也快回吧。”
沈蜜儿来时一个人,回去路上身边多了个叶澄,她心里还在为香秀儿的事愤愤不平,忽然想起叶澄刚才护了自己来着,她有些别扭地朝边上的叶澄开口道:“方才谢谢你了啊。”
谢忱听着沈蜜儿软软的语调,低头瞥过沈蜜儿单薄的身板,那种熟悉的烦躁之感再次涌起,被他强行压下。
“你是不是缺心眼?”谢忱用词逐渐被沈蜜儿同化,他蹙了蹙眉,道:“你就这么过去,想过后果没有?”
说话间路过片坑坑洼洼的泥地,不知怎地,沈蜜儿觉得自己有些使不上力气,听了叶澄的风凉话,她更觉上火,脚下一软,险些摔下去,被叶澄拉了一把。
沈蜜儿甩开他修长的手,气呼呼道:“你懂什么?”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要是不缺心眼儿,当时也不会救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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